众人听完了学,皆搁置笔墨,见枕尘要出去,一大伙人跟了过去,道:“枕大哥,且慢,且慢!”
枕尘停下,看过去,说:“何事?”
聂怀桑走过去,道:“枕大哥,你可真行,要是放在以前,铁定有人被罚抄书,哪还缓下语气来教书。”
枕尘一手折扇支撑下颚,想了想道:“蓝老先生其实人也不错,只要你们乖一点,他也心平气和。”
聂怀桑摇头满不赞同,道:“哪里呀,你也知道外人是怎么说姑苏蓝氏的,光是迂腐固执这两条,我也没法坐的住。叫苦连天的人有的是。况且,他也很少这么好脾气的没发作,换作以前,我岂会来这三回?”
这话让枕尘没法接了。毕竟这才是他来姑苏的第一年,连一周都没凑齐,更不用料谈这个,于是道:“你背完家规了吗?”
聂怀桑满脸兴奋,道:“背了背了,是现在就要玩吗?”
枕尘说:“哦,我就问问。”
“啊?”聂怀桑睁大了眼睛,失望之色言之于表。秦何笑道,“哈哈,这就忍不住了?玩游戏也不急这一时。”
“嗯。”
聂怀桑点头,忽而止步,道:“含光君?”
枕尘撇过头瞧去,穿着粉红色素雅衣裙的少女笑吟吟的站在蓝湛面前,闻声同蓝湛一同望去,道:“江澄,枕尘!”
“师姐!”
两个人给予同样热烈的回应。
她大喜过望,三两步来到他跟前,悄声的笑道:“谢谢啦。”
枕尘也笑道:“不客气呀师姐。”
他掐着嗓音说出的话俏皮可爱,像极了没长大的孩子,听的伊师笑个不停。
江澄也笑,撇过脸不让他们看到。枕尘替他问道:“师姐来干嘛吖?”
伊师哼笑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们吗?”
枕尘道:“当然可以。”
说着,他又看向蓝忘机,挥手道:“蓝湛!”
就悄然去作弄蓝忘机,留伊师江澄二人说话。
身边一大堆的人面面相觑,也跟了过去,喊道:“枕大哥!我们来了!”
说完,就为他加油打气去了。
伊师看着,感慨道:“年轻真好。活力十足的。”
江澄说道:“师姐也很年轻啊。”
伊师错愕,笑了笑,道:“是吗?总觉得自己老了,一点活力都没有,哪比得上他们。”
江澄说:“哪有,师姐的好,是他们欣赏不来。”他说着,又问,“茶靡可还好?要是不行,也别勉强,我去替你寻来新的。”
伊师笑了笑,点头道:“嗯。”她说,“茶靡还好,不勉强。”
江澄也笑道:“嗯。”
伊师是夜半观的女修士,也是观主的得意门生,自幼早慧,年纪轻轻就什么都觉得不好玩。这次她下山是为了游历,正如观主所说,人世凡尘这么大,总能找到好玩的。她听了也觉得有理,就来了。
江澄觉得她有点像个乖孩子长辈,年纪不大却很懂事,知道的也多,事事迁就别人。
江澄问道:“师姐,你知道《朱花辞》吗?”
伊师笑容顿了顿,淡淡道:“《朱花辞》啊……”
二人聊了很久,伊师为他斟茶,东谈西扯,从古至今,心情来了还说的尤为气愤,断断续续,继而就忘了要说的话。
她谈的畅快,觉得舒服了就抿茶润喉,最后又回去了。
江澄起身一看,时辰已经很晚了,便整了整衣袍,回去见到枕尘在亭子里等他,还亮着灯,走过去说道:“还不睡呢?”
枕尘放下茶杯,说:“你不也一样。”
两个人相视一笑,江澄问:“你今天对蓝湛做什么了?”
枕尘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啊,就是跟他说了一会子的话。怎么了?”
江澄笑道:“我还以为你又惹他了。”
枕尘道:“没有。”他说着,拨弄了一下垂柳,湖面泛起了涟漪,可以看清楚里面的鱼。
江澄看着,想了想问他:“‘君赠佳人空欢喜,梦里莲花水中鱼’。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枕尘说:“不知道。”他指着水里的鱼,说,“但我知道,金鱼永远也吃不饱。”
江澄说:“所以这是说他贪得无厌吗?”
“也许吧。”
两个人说着,又一齐回屋就寝。
第二日,聂怀桑竟主动来找他:“枕大哥,你真是我们的福星,老头子昨夜就去清河赴我家的清谈会啦。这几日不用听学,也不用受教了!”
虽然昨天蓝启仁没有发作,但聂怀桑毕竟是第三年来这,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他的看法的。
少了大的蓝老先生,剩下小的那个,这还不好对付!
嬉闹有望了。
枕尘起来换上衣袍,看他沾沾自喜的模样,一时间也不忍打破他的幻想,不冷不热道:“哦。”
江澄在一旁悉心擦剑,泼他冷水:“等他回来,你要是玩过了,也还是逃不脱一顿罚。”
聂怀桑瞬间就蔫了,枕尘安抚道:“不要紧,只要别让他知道就成。”
聂怀桑奇道:“在姑苏,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吗?”
枕尘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压低了嗓音说道:“反正蓝老先生不在,躲过蓝湛那小古板的耳目就行。蓝涣是个没脾气的,咱们好声好气服个软就没事了。”
听罢,聂怀桑佩服道:“枕大哥,你真行,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枕尘笑道:“别玩过了就成。”
三人勾肩搭背,路过云深不知处的会客厅雅室,枕尘忽然“咦”了一声,顿住脚步,奇道:“蓝氏双璧?难得一见。”
雅室中迎面走出数人,为首的两名少年,相貌是一样的冰雕玉琢、装束是一样的白衣若雪,连背后的剑穗都是一样的与飘带一齐随风摇曳,唯有气质与神情大大不同。枕尘立刻辨认出,板着脸的那个是蓝忘机,平和的那个,必然是蓝氏双璧中的另一位,泽芜君蓝曦臣。
蓝忘机见到他们,微微颔首,便移开目光,眺望远方。蓝曦臣则笑道:“两位是?”
江澄示礼道:“云梦江晚吟。”
枕尘亦礼:“云梦枕风过。”
蓝曦臣还礼,聂怀桑声如蚊讷:“曦臣哥哥。”
蓝曦臣道:“怀桑,我前不久从清河来,你大哥还问起你的学业。如何?今年可以过了吗?”
聂怀桑道:“大抵是可以的……”他如打了霜的蔫瓜,求助地看向枕尘。枕尘微微一笑,声音如春风细雨般舒适,他好奇道:“泽芜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蓝曦臣道:“除水祟。人手不足,回来找忘机。”
聂怀桑忙道:“等等等,捉水鬼,枕大哥他们会呀,曦臣哥哥可以捎上他们。”
蓝曦臣笑而不语,蓝忘机道:“不合规矩。”
江澄不解道:“有什么不合规矩了?我们在云梦经常捉水鬼。况且这几天又不用听学。”
云梦多湖多水,盛产水祟,江家人对此确实拿手,枕尘也顺他意道:“不错,泽芜君,我们一定能帮得上忙。”
蓝曦臣笑着道:“也好,那多谢了。准备一下,一同出发吧。怀桑可同去?”
聂怀桑虽然想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但遇见蓝曦臣便想起自家大哥,心中犯怵,不敢贪玩,道:“我不去了,我回去温习……”如此作态,巴望下次蓝曦臣能在他大哥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见此,枕尘不由得哑然失笑,便和江澄回房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