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从那日之后，王叔再也没来过裴月轩。

　　我在门口迎客时，偶尔远远遇见过几次，还没来的及说话，他就急急匆匆的走开了。

　　那几次后，王叔向我招手，把我引进偏僻的小巷子，拿出两个钱袋子递给我，我打开，满满的银两。

　　“藏好了，谁也别让看见。”王叔拍拍我的头。

　　我犹豫:“这不好吧？”娘开始教我认字，学习明理。

　　这让我认识到偷抢都是不对的，知道归知道，那个塔我是不可能还的。

　　我咽了口唾沫，最终豁了出去:“王叔，我娘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看我小，娘能做到我也能做。”

　　心想:不就是被打一顿，我忍忍就过去了，能挣这么钱，这顿打值了。

　　今天穿的是一件石榴裙，两鬓贴着双花，衬得整个人娇俏可爱，调皮灵动。

　　我准备脱裙子，王叔双手按在我肩上，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微红颇有些不自然，压着火对我说:“女孩子家家的，别整天学到了那些没用的，这些钱也不是给你的，是留给你娘的，让你拿着就拿着。”

　　王叔的样子有些吓到我，我呐呐哦了一声，乖乖收起钱袋子。

　　心里又有些不服气:“我不是女孩子。”

　　王叔仔细瞅了瞅我说:“别闹，男女我还是分的清的。”

　　王叔转身要走，我拉住他，急于证明自己，右手放在胯前:“我和王叔都有那个，所以我和王叔一样，都是男孩子！”

　　我得意洋洋的看着逐渐沉默的王叔。

　　那天之后，王叔又来了一次，这次王叔递给我一个木盒，我打开，里面放了一只玉簪，很普通的样式，却用最好的和田玉做的。

　　当时的我不懂这玉簪的价值，眼神颇有些嫌弃。

　　许是读懂了我的眼神，王叔说:“值好多钱。”看我欣喜的收下，又拉长调子说了一句:“但是碰坏了就不值钱了。”

　　我认认真真揣进怀里，王叔满意的拍拍我的头，叮嘱道:“这是叔给你的成人礼，认真收好。今天之后叔就不来了，以后再遇到，你我就当不认识。”

　　我忙追问为什么，王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告诉我:“缘分尽了！”

　　那时我是真的小，晚上要站在门口招待客人，一直站到凌晨，虽然楼里的姐姐都很好，但包括娘也依旧没太多时间陪我，我也没什么朋友，无聊的时候只能和我捡来的狗玩。

　　现在想来大概是我把王叔当成了父亲和朋友一般的存在:忙碌的父亲回来时会抱抱孩子，朋友时不时也会来看一看，大抵是这样的关系。

　　我回到裴月轩的院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哭一场。

　　哭完之后，连同前两个袋子一起藏在大黄的狗窝里，大黄有很强的领地意识，除了我这个主人，窝里的东西谁都不许碰。

　　再后来就是听到王叔成婚的消息，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裴月轩，鞭炮锣鼓声震耳欲聋，我趴在墙头看花轿子，满地红纸碎碎扬扬，有些后悔，想着:是不是因为我偷东西了，所以王叔不来了，那我还回去，王叔是不是还会再来?

　　王叔最终没有来，我始终惦念着这件事，又是一年春去秋来，我拿着王叔送我的小玩意跑出青楼。

　　说不上巧或不巧，在街上遇见了陪夫人散步的王叔，我乖巧地仰着头，她已经身怀六甲，大概还有些少女的浪漫天真，没想到我是出自那种地方，不认得我这个青楼红人。

　　他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摸着我的软发娇嗔道:“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长的这样俊俏?”

　　王叔眼里带着些许尴尬和谴责，我仰头正好看见，但他掩饰的很好，转过头看向娘子，像不认识我一样摸了摸我的头，一脸期待说:“当然！”

　　我兜着小玩意，失魂落魄回到青楼，想都扔掉，最终还是舍不得，把它们扔到床底下，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破旧的小屋，想起他夫人身上琳琅满目的配饰，突然懂得了王叔说的那句缘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