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小雨。
布衣男子起了床,在灶下做饭。
想着远方的情郎,布衣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他的心情还算不错,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生火。
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不过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屋内传来的声音消灭殆尽。
屋内先是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后来便是婴孩凄厉的哭声。
他的孩子。
身为人父,男子当即心下一紧,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往屋内走去。
他试探着去开门,可是门从里头被反锁了。
“哇……”里头婴孩凄厉的哭声一下一下地传来,还有用重物砸向婴孩,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大成,快开门啊!”男子拼命地用手拍门,那粗糙的门板,已经将他的手拍红了,“谷大成!你不可以,这么做!这是你的孩子啊!”
“大成,求你,放了孩子们吧!”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他崩溃地拿脚踹门,可是门只是颤了颤,依旧牢固地隔绝着他的视线,“我求求你了,大成,他们是无辜的。”
里头孩子的哭声逐渐减弱,几若未闻,一股绝望的感觉,冰凉凉地从心底蔓延。
男子泪流满面地拍着门,眼看还是不成,他软着腿往外头跑去,崩溃地大声喊道,“杀/人了,救救我的孩子。”
他悲怆的呼唤声终于唤来了附近闲逛的村民,几个强壮的村民几脚踢下去,门终于被人踢开。
里头挡在门前的重物落了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原来先前,里头的人不止反锁了门,还推着沉重的柜子先抵住了门。
一室狼藉,却见里头立着一个男子,瞧着很是憨厚的样子,此刻却是面无表情。
他的脚下,静静地躺着两个婴孩,
满地的血,很是扎眼。
饶是村民们见过不少事情,此刻也被这一幕给吓住了。
亲眼看着自己亲生骨肉变成这副模样,那个布衣男子蹲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奔溃痛哭起来。
在在屋的村民向来心软,听到这般的哭泣声,也跟着眼睑泛红,拭起了眼泪。
而那个始作俑者一直站立一旁,闷不吭声。
似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烦恼都解决了,谷大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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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很是恶劣的杀/子案在瑶光帝都旁的一个小镇子上发生,很快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街头的百姓们对于这桩案子甚为关注,议论纷纷。
“怎么会有这般残忍的事情呢?”
“虎毒不尚且不食子,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一个人怎么可以坏成这个样子呢?”
“听说啊,那个谷大成的爷爷脑子就有些问题,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原来,是坏了胚子,这种人就该放在猪圈里,和那些猪交配。”
“猪狗不如啊……”
“其实也不一定,关于这件事,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哦?说来听听。”
“……”
其实这桩案件,着实有些复杂,更何况一传百百传千地传了出去。
该如何处置,县老爷也着实有些为难。
倒不是谷大成的家境多么的富裕,而是这桩案件的背后,牵扯出一桩令人心酸的往事。
是以,县老爷想了想,还是写了封奏折给时任京兆尹的谢庭昀。
谢庭昀看到折子后,面露难色,一时间竟不知该心疼谁了。
他沉着脸,将折子交给师爷,“你且看看这个。”
师爷看完折子后,表情也有些不自在,“大人,这个……”
谢庭昀告诉师爷,“这桩案子,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现下是人心惶惶,得尽快处理方能安定人心。”
师爷自然知晓其中关窍,他眼珠子一转,笑道,“大人无论如何处置,都会授人以柄,不若将此事禀告到大理寺卿,将这吃力不讨好之事交托给别人。”
谢庭昀脸色顿时阴转多云,“说得极是。”
这桩轰轰烈烈的案件再由大理寺卿之手,写成了折子,传到了宫里。
此事,在朝堂之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本就不对付的两大派系,得出的结论竟然完全相反。
周益之为首的派系认为,“谷大成实乃罪大恶极,应当尽快处以极刑,压下此事。”
而以柳轻染为首的臣子则认为,“其情可免,当恕无罪。”
两派看似都是为了百姓,实则是想借由此事打压对方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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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大理寺卿的奏折自然落在了正在批阅奏折的执明手中。
执明看了一遍奏折上的内容,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凝固了起来,竟连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慕容黎适时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他走路带风,衣袂飘飘。
执明连忙将那封奏折压下,快步走了过去,一脸担忧地道,“阿黎怎地走这么快呢?”
面对执明的担忧,慕容黎颇感愕然,“我只是有孕了而已。”
又不是残了废了。
他走路一向如此。
执明却表示心惊肉跳,“万一这个路比较滑……”才说到这里,他反应自己说了什么,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眼神闪烁,“乌鸦嘴,呸呸呸,不做数的。”
慕容黎觉得执明这样有些好笑,“大约是底子好,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适。”他平静地陈述事实,“医丞也说腹中的那位很健康。”
执明半搂住慕容黎的身子,“阿离且坐,先别站着了。”
慕容黎的视线扫到书案上的那本奏折,有些好奇,“这本奏折?”
执明眼神闪烁,笑道,“不过是一本请安的奏折罢了。”
慕容黎嗅出一丝不妥的意味,“若是被我发现你说谎的话,你就背一篇谢庭昀上次呈上来的请安奏折。”
执明心虚地干笑,“全文背诵?”
“是啊。”慕容黎安然坐下,一本正经地道,“谢庭昀的词,自成一派,有些风骨。执明难道不喜欢他写的吗?”
执明想起自己几乎每天在谢庭昀的奏折上熟稔地画王八,心更虚了,“阿黎,你也知道的,我并不喜欢这些诗词歌赋。我一看到,就脑袋疼。”
慕容黎双手环胸,看向执明,“所以,那本奏折究竟写着什么?”
唉……阿黎太聪明了,不好骗啊。
执明自知自己如何也瞒不过慕容黎,是以就将奏折上的内容说与他听了,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瞒阿黎的,只是觉得此事太过残忍,实在不适合让阿黎知道。”
慕容黎听着执明的口述,又默默拿起桌上的奏折来看,确认他说的与奏折上的内容并无二致,
遂放下了奏折,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执明歪着头,笑了笑,“阿黎觉得,此案如何处置?”
慕容黎睁开眼眸,“此事到是不难,依从国法便可。”
正因觉得依照国法不太公平,是以执明才有此问。
“哦,那法可容情?”执明又问。
慕容黎答道,“法不容情,人却有情。”
执明霎时豁然开朗,有茅塞顿开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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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署
毓骁写了一封信,交与周以墨,让他务必交到慕容黎的手中。
做完了这件事,毓骁顿觉得自己无事可做,委实有些无聊。
也不知道同住典客署的那位开阳贵客,会是何模样?
为何那日听得他的琴曲后,后来便再也没有听到琴声?
毓骁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拜会方夜口中的那位“贵客”,说不准会有惊喜?
说做就做,毓骁修长的双腿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庭院,又往前走。
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地跟着四名小厮。
走进了葱茏的翠竹幽深,看到了白色的墙壁,灰色的瓦片。
知了在树梢上欢快地叫着。
才在庭院门前站定,里头便出来一位穿浅蓝色侍从服饰的人,那人的脸上带着稚气,看上去才十六、七岁。
毓骁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小厮会意,走上前去,给人行了一个礼,“我家王上与贵公子同住典客署,特意前来拜会你家公子。”
这话说得可谓是相当客气了。
小厮微微颔首,“我且进去问一下公子。”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那位蓝色衣衫的小厮从里头走了出来,“我家公子不喜见外人,想要清净。”
“你家公子好大的排场,莫不是连遖宿王的面子都不肯给?”他抬了抬下巴,掏出了怀中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