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早朝与平常一样。
只是朝臣们相互站队,谈论的大抵是那桩让人震惊的杀/子案。
双方阵营早已考虑好如何处置,再加之想着借此机会好好打压对方的势力。
他们都想着待会儿如何用精彩绝伦的言辞,来说服陛下采用己方观点。
方夜和萧然与这些喧闹的朝臣们大不相同,沉默着站在了队列中的最前面。
这些大臣大多对他们极其敬重,毕竟在陛下当年落魄之时,是萧然和方夜一暗一明地帮着陛下夺回瑶光。
后来论功行赏,这两位得到了军方的势力,也是实至名归。
不多时,讨论声渐渐停歇,众人站好了列队。
只听得年轻小宦者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驾到,皇夫驾到。”
众人无声地面面相觑,相互之间都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到震惊。
大臣们按下心中的疑虑,齐齐跪了下去,
“参见陛下,参见皇夫!”
慕容黎与执明并肩朝着帝座走去,一红一黑,很是登对。
行走时,只能听到衣服摩挲的声音。
伶俐的宦者搬着椅子走了过来,放在了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帝座的右侧。
慕容黎与执明甩了甩袖子,广袖如云,安然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平身。”慕容黎泰然自若地道。
众朝臣这才起身。
执明的小腹还塞着枕头,像放着半块小西瓜,看起来有些鼓鼓的。
慕容黎声音清冷地道,“众位大臣有何事启奏?”
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沉默了,
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当这个出头鸟。
半晌之后,慕容黎若无其事地道,“既然无事启奏,那就退朝罢。”
众大臣:“……”
“先等等,臣有一问。”身为上大夫的周益之率先出列,刻意平和地道,“既然是上朝,皇夫为何会来此呢?”
“上大夫所言极是。”身为御史大夫的陈耀月也出了列,说的话也是言简意赅,“后宫怎可以干政呢?”
慕容黎看了一眼执明的方向,视线又落在了朝堂之下,“皇夫最近身体不适,寡人担心他的身子,片刻都不希望他离开,希望几位大人能够理解。而且皇夫只是在旁坐着,仅此而已。”
周益之蹙了蹙眉头,说出的话也有些尖刻,“天权王既做了皇夫,就该安分守己才是。”
他说的话,已经代表了朝中大多数人的立场。
若是慕容黎此刻不能说服他,以后还会有更尖锐的话。
执明与慕容黎对视一眼,挺着鼓鼓的小腹,缓步走下楼梯。
很多人都觉得心惊肉跳,若是执明在这个时候有个闪失,可大大不妙了。
这类下作的手段,在话本中,屡见不鲜。
更何况,以瑶光的传统,陛下这一生就只能有执明这一个君后,不能纳其他人入宫。
而执明腹中极有可能有了陛下第一个孩子。
若是执明真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陛下可借题发挥,将这些反对执明之人彻底打压。
有理有据,精彩至极。
执明的脚步并不是很稳,此时甚至有些步履蹒跚,走到周益之的面前。
周益之都觉得汗流浃背了,不停有冷汗顺着他两侧的脊背淌了下来。
他心中暗自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只要他碰也不碰执明一下,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如何惩罚他。
自觉问心无愧,可依旧觉得时间怎地这般漫长和难熬。
执明在他面前站定,朝周益之行了一个礼。
周益之:“……”
他本能地想要还礼,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若他还礼了,就真的让自己处于下风了。
周益之拂袖别过脸去,从鼻孔冒出一声轻哼,看也不看执明一下。
“听闻周卿乃寒门出身,却不畏权贵,能力出众。本王能看得出周卿对陛下、对社稷的忠心。”执明的这些话阿黎出门前有教过他,是以说起来唇角带笑。
慕容黎也走下台来,走到执明的身侧,也朝周益之行礼。
不过他才刚弯下腰,周益之立马羞愧的满脸通红,劝阻道,“陛下,这使不得啊。”
“今日之事,乃是寡人之私心……”慕容黎状似是说与周益之听,实则是说给其他大臣听的,也是在间接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后来慕容黎与执明相携回到位置上时,再也没有朝臣提出反对的意见,
似乎是默许了执明留在这里。
若不是换了一批大臣,大约也不会闹出如此风波。
当初就算执明坐在慕容黎的龙座上,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提出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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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署
迫于毓骁的身份,小厮最终还是妥协了。
毓骁的脚步踏进了清幽的小院,缓步走了进去。
屋子的门是敞开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去。
毓骁的视线落进了屋内,恰好看到了屋内坐着一个蓝衣公子,那人正在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机巧玩意儿。
那位蓝衣公子年岁尚轻,瞧着也就十七八岁。论仪容,竟完全不输慕容黎,
肤色冷白、眉眼恬淡,容止俱佳。
一眼望去,周遭的一切竟成了虚无,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
美好的有些不真实,仿佛沉浸在一副绝美的水墨画卷之中。
毓骁站在原地,眼眸深邃,却也止步于此,不再往前。
一旁的侍从觉得奇怪,“王上不进去吗?”
“不用进去了。”毓骁没有回头,视线依旧落在了屋中。
乾元似是感觉到了外头人的目光,一瞬间竟以为是那个人来了。抬着一双潋滟的水眸,望向外头,恰好看到一位陌生公子正站在屋外。
那位陌生公子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头戴金冠,脖颈上还带着金项圈,上头穿过一片一片金叶子,漆黑的头发上扎着许多小辫子。
一身月白风清的华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反而是方才的那位小厮走了进去,朝着乾元行了一个礼,“公子,这位便是遖宿王,说是来拜会公子。”
乾元颇感愕然,好端端的,遖宿王来干什么?
他也是对这些机关术感兴趣吗?
小厮的声音压的很低,“公子不请遖宿王进来坐坐吗?”
乾元觉得有些好笑,
他既然是遖宿王,自是想进来就进来的,
莫不是还要他请他进来吗?
唉……
又一个打扰他研究机关术的,
上次是一个弹琴的,这次又是什么遖宿王。
真是的。
咳……
乾元为了以后的清净,还是妥协了,吩咐小厮道,“请他进来吧。”
小厮会意,施施然往外头走去,朝毓骁行了一个礼,“我家公子有请。”
毓骁缓步上前去,意识到身后还跟着小厮,回首,对他们道,“都退下。”
小厮们:“……”
王上,他们可是保护他安全的好不?
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
毓骁自是明白他们所想,摆了摆手,“无妨。”
“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厮们只得听令退下。
王上,要保护好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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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
佐奕收到了一封密信,信是从瑶光送来的。
却见那人带着青铜面具,齐眉往下一路延伸至左边唇角,堪堪遮住大半张脸。
来人一身黑衣,轻功卓绝,似乎并无恶意。
他只将信放在了桌上,只丢下一句,“在下奉命而来,万勿见怪。”
转身就消失在了屋中,惊得佐奕连唤人进来的时间都没有。
犹豫了半晌,佐奕拿起书案上的密信,缓缓打开了。
却见密信上写道:
天权王欲撮合乾元和遖宿王。
佐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右手紧握成拳,抑制不住地愤怒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执明!”
他咬牙切齿,双眸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