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时2

花园里松柏长青，层层叠叠的峥嵘假山上耸立着做八角凉亭，乌木作柱，白玉为基，檐角挂着金铃铛，随风摇摆，泠泠作响。

公孙敖盘坐在亭中，看着案上摆着的三盘热气腾腾，颜色各一，却都香气宜人，一看就很好吃的糕点，忍不住搓了搓双掌，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圈，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伸出右手正准备拿起一块品尝，不料下一秒三盘点心连带着托盘都被人给抢走了。

公孙敖怒从心头起，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来抢他好不容易买通了厨房，从暗香眼皮子底下偷出来的点心，可对上那人的面孔，脸色顿时就僵住了，呐呐的叫道：“兄长！”

公孙贺端着点心在公孙敖对面盘坐下，一点都不客气地就在公孙敖面前吃了起来，吃相并不难看，还很有几分儒雅之气，可架不住他速度快，不过一小会儿，就干掉了一半，看得公孙敖心里滴血，越发馋了。

眼见还剩下三分之一，公孙贺也就放缓了速度，给了公孙敖一个眼色，喜得公孙敖眉开眼笑，感恩戴德地也伸手开始吃了起来，完全忘了，这是他好说歹说，还出了高价才买通厨房，偷偷拿来的了，公孙贺反而才是那个不要脸抢弟弟吃食的人。

很快，三盘点心就被兄弟两个干掉了，盘里连点渣都没剩下，光洁如新。

公孙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连三分饱都没有，不由得叹道：“暗香的手艺，真是天下绝顶，竟是比上次吃到时又长进了，可惜，宴席要晚上才开，现在这点，连尝个味道都不够。”

公孙贺一直觉得自己这个族弟烂泥扶不上墙，处处看不惯，但这番话却是让他不能赞同更多了，吃货属性的他，满以为自家府上的厨子已经深得暗香真传了，可没想到，如今暗香的手艺又进入了全新的领域，自家那个厨子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么些年，居然半点长进都没有，平白耽误了他品尝到这等美味。

公孙贺完全忘了，就在十来天前，他还夸赞自家厨子进步神速，钻研出的新品菜式味道无与伦比。

“是嘛，那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呀！”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公孙贺背后顿时一僵，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虽然他吃货的真面目被很多人知道了，可他还是要面子的嘛。

公孙敖面对这台阶而坐，自然是看见了来人的，眼睛里顿时发出亮光，急忙起身相迎，“居然是鱼汤！就冲这个香味，定然是出自暗香之手无疑了。”

说着便从来人手里拿过托盘，将之放在案上，其中一碗递给公孙贺，便迫不及待地用汤勺舀起一勺送入嘴中，随即脸上便浮现了惊喜与享受的神色，可见是多么的满意这鱼汤的滋味了。

而被晾在一旁的霍去病则是满脑黑线，无语凝噎。

想到自己的目的，霍去病决定不和这两个吃货兄弟计较了，坐下后看了看正小口小口品尝鲜美鱼汤的二人，心道自己可是牺牲了两晚鱼汤，若是套不出话来，可就亏大发了，面上则是不动声色道：“大姨夫，敖伯父，你们若是实在喜欢梅姨的手艺，也无需心急，不说今晚的席面，她就住在隔壁梅苑，往后你们多多上门，还能吃不到？”

喝下最后一滴鱼汤，把碗勺放在案上，公孙敖奇怪地看向霍去病，“隔壁？暗香也住在隔壁？可新夫人不是从隔壁出门吗？”

霍去病点头，理所当然道：“不错，我这位新舅妈和梅姨姐妹情深，又都是梅华食肆的东家，就一起置办了宅子。”

公孙敖听得稀奇，“是嘛，没想到暗香又交了个姐妹，还这么巧，居然就是仲卿心仪多年之人。说来也是让我们好奇，你这位新舅妈到底是何许人也？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和仲卿相识这么多年，居然一直不知道。仲卿也是古怪，从前也就罢了，毕竟事没成，不好平白辱了人家清誉，可这都要娶进门了，居然还不和我们交代新夫人的身份名姓，这就过分了啊！”

公孙敖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可是知道暗香对卫青曾经的那点小心思的，从前还有过撮合他们的打算，可如今暗香居然和这位即将嫁给卫青的女子情同姐妹，连梅华食肆都让其染指，这到底是那女子手段高超，笼络住了暗香，还是卫青魅力太甚，让暗香无法自拔，明知这段感情无望，还一味付出忍让？

看一旁没说话的公孙贺也是一脸好奇，霍去病诧异道：“舅舅连你们也没说吗？我这位舅妈，可是你们的旧相识了。”

公孙敖和公孙贺对视一眼，都是迷惑不解，他们和这位新夫人认识？他们怎么不知道？

看他们不似作假的表情，霍去病连忙把伊泠玉的名字说了出来，可这二人的神情更加迷茫了，显然是根本没有听说过，这顿时就让霍去病警铃大作，隐隐有预感，他这是发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不过霍去病并未轻举妄动，无论伊泠玉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如今她都要嫁给卫青，成为他的舅妈了，他也不能鲁莽地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想了想，霍去病决定换个角度来询问，“既然你们都没有印象，那可能是我弄错了吧，不过这都不要紧，反正晚上你们就能见到我舅妈了。”

闻言，公孙贺和公孙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和我舅舅结识的，尤其是大姨夫你，听说你和陛下是一起认识的舅舅，对吧？”霍去病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问道。

公孙贺并没有察觉霍去病在套话，直接回答道：“怎么？陛下和暗香没告诉你吗？当年我随侍陛下微服，在初创的梅华食肆偶遇了暗香与仲卿。”顿了下，“当时你也在，我印象很深刻，东方朔那厮看你体弱多病，还给你改了个名，没想到还真治好了你，如今都长这么大一壮实小伙儿，等过几年，都能和我们一起上战场杀匈奴了。”

公孙敖连忙给公孙贺施了个眼色，“说什么呢兄长，杀匈奴的事可别乱说，若是让他娘听见了，可是不会给你这个姐夫面子，定要不依不饶的。”

公孙贺也反应了过来，面上当即讪讪的，他对这个小姨子也是有些怕了，就怕卫少儿犯浑，当真又找上门来耍横。

想到自家母亲那反感他上战场的一系列举动，霍去病也是心下抖了抖，但很快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刚才公孙贺的话上，细细一想，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

公孙贺分明是记得当年情形的，连东方朔给他改名之事都印象深刻，那怎会忘记当时和他们一起的伊泠玉呢？除非，当时的伊泠玉不叫伊泠玉，而是有别的身份。

“大姨夫，当日只有你和东方先生随侍陛下左右？就没别的人了吗？”怕引起怀疑，霍去病又加了一句，“敖伯父你当时在吗？”

公孙敖仔细回想了下，有点迟疑道：“这都十多年了，我哪里能记得这种小事。”

公孙贺道：“的确，时间太久远了，若非当日发生了几件让我印象深刻之事，我也不会记得这些。”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暗香提出要娶她，暗香依旧拒绝了，但也提出了教给徒弟给他做厨子的建议，让他这十余年都能每日吃到可心的食物。东方朔给霍去病改名治病之事，也让他印象深刻，因为就是这件事，给他留下了东方朔是个有几分神秘的神棍印象，使得他这些年都不敢得罪死了东方朔，免得这老小子在背后下阴招咒他。当然，还有另一件事。

公孙贺忽然想了起来，道：“你这么一问，我也想起来了，当日除了陛下与我等，还有陈娘娘在场。”

“陈娘娘？”霍去病愕然瞪大了双眼，心中越发不好了，总觉得窗户纸下的那个秘密，是他难以承受的。

刘彻妃嫔众多，可能被称一句娘娘的，就只有皇后，换言之，陈娘娘就是废后陈阿娇！

“没错，就是已经被废的陈娘娘！”公孙贺很肯定道，“那时候，陛下与陈娘娘的感情还很是要好，出门微服游玩，也是多次带着陈娘娘一起。那次，陛下就是特意带陈娘娘去梅华食肆品尝暗香手艺的。我也是在那日，见识了陈娘娘身边奇人的神技，所谓易容之术，竟是真的可以让人面目全非。哪怕陈娘娘是大汉第一美人，在那易容术施为下，居然也能变得貌不惊人。”

公孙贺摇头叹息，感慨道：“虽多年未见过陈娘娘，可时至今日，她的容貌都刻在我的脑海里，可惜，当日她易容的模样实在是太普通了，我根本记不起来是什么样子，由此可见，这易容之术的玄奇。只是听说，陈娘娘身边那位精通易容之术的女官，早已身死，也不知这易容术是否就此失传了。”

霍去病早就目瞪口呆了，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不解之谜，终于是解开了神秘面纱，可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甚至恨不能从未知晓过。他真后悔，为何要跑来套话，无知才是最开心的呀！

来长安的路上，说起郭解之事，伊泠玉透露出的对刘彻的深刻了解，让霍去病起了疑心。他仔细回想了下和伊泠玉的点滴相处，总感觉有那么点熟悉感，好似从前就在哪里见过伊泠玉，而非在江都城初遇。可他的记忆分明告诉他，他从不曾认识一位叫伊泠玉的女子，而且在卫青、暗香和刘彻的交友圈里，他也没听说过姓伊的女子。

伊泠玉的来历成谜，让霍去病百思不得其解，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忍不住去猜测，去探查，今日正好遇上了公孙贺，他就再也按捺不住，一定要问个明白。

可公孙贺说的是什么？他居然说当日和他们一起去梅华食肆的是废后陈阿娇！而且当时陈阿娇还是易容成了个相貌平平的女子？

这意味着什么？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让人想要忽视都办不到。

伊泠玉居然是陈阿娇！他的舅舅卫青，居然在今天要迎娶废后陈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