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来到这个世界

伊泠玉还想说什么，袭香却是拦住了她，并冲卫步道：“既然是聘礼，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只是卫将军的聘礼这般贵重，我们虽是区区商贾，可也是有几分薄产的，嫁妆自也不会寒酸。今日太突然了，等定了婚期，我们就会把嫁妆送过去，到时还要麻烦六郎了。”看了眼那满满的几大箱金银铜串，“别的还罢了，这两大箱子就先搬回去吧，毕竟筹办婚礼还是要些钱财的。”

这话让卫步有点尴尬，他也觉得自家兄长把所有的资产都送过来太疯狂了，店铺良田的契书也就罢了，一时也用不上，可这现钱也半点不留，纵然可以仗着身份赊账，但面上也太不好看了。

随着卫青地位水涨船高，门下资产日益繁多，卫步如今已经不管卫府之事，而是专门为卫青打理生意和田地收成。他对卫青只为了娶妻，就倾家荡产，把所有的资产都送出去，心中虽有微词，可也勉强能接受。

在他看来，早晚都是夫妻，这些东西不过是左右手互相倒腾，最后都会回到他手里，生意收成不会影响分毫，可这现钱就不行了，他们满府这么多人，终还是要嚼用的，突然身无分文了，可实在是太有失卫青的身份。

盈袖管着家，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小心思，她虽然嫁给了卫步，可她依旧把卫青当做主子，不管卫青做什么决定，下什么命令，她都只会照办。卫青单身这么多年了，别说是倾家荡产，只要卫青能顺利成婚，就是负债累累，她都绝不会迟疑。她也相信，如卫子夫卫君孺等人知道了此事，也不会有异议。

只是有件事，她现在还要问清楚。

“娘子，家兄去上朝了，临走时吩咐我们把聘礼送来，还让我们问问娘子，婚期选在何日，不知娘子是否决定好了？”

婚期？

伊泠玉嘴角抽搐，昨天求婚，今天下聘订婚期，这个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快？他这追妻都追了十四年，如今总算是心想事成了，当然要快刀斩乱麻，恨不能一步到位了。”泫音却是不以为意道。

他敢说，卫青心中绝佳的婚期就是明天。

伊泠玉被泫音说得一阵心虚，也觉得这一路走来，卫青等了太久盼了太久，她实是不该再拖下去了，沉吟片刻道：“这具体时日，我还需要查一查黄历，明日再回复你们。”

“如此，那我等就先回去准备准备了。”

卫青登门时，已经临近正午，当时伊泠玉正在翻看黄历，与袭香暗香讨论婚期该定在哪日，突然看到他进来了，还被吓了一跳。

“你是怎么进来的？”伊泠玉眉头微蹙。

卫青好笑道：“你收了我的聘礼，就是我未来的妻，你这府上的下人，又如何敢拦我？”

伊泠玉听得满脑黑线，哪怕我们没有关系，就冲你的身份，那些下人也不敢太过阻拦呀。

卫青便在伊泠玉身边坐下，瞥了眼她手中的黄历，猜到她是在选婚期，不由得高兴激动起来。这一日，他已经等了太久，可随即，他眸中的亮光又黯淡了下来，满是喜意的脸上也渐渐沉郁。

看他这般，伊泠玉心下咯噔，有了些猜测：“怎么，今日上朝出事了？”

卫青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匈奴那边又有南下的预兆，我猜，可能不久陛下又要我出征了。”

伊泠玉眉头一挑，出征？随即恍然想起，如今已是元朔三年，接下来的这两三年，匈奴动作不断，许是被卫青多次打败给激怒了，屡屡入侵大汉，烧杀劫掠，连代郡太守都杀了。

张了张口，伊泠玉终究是没有向卫青透露这些即将发生的事，她一直都牢记泫音所说的，历史不能更改，她连刘建那个人渣都不能动，何况匈奴？

在卫青进来后，袭香和暗香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其他下人离开了，此时厅中只有二人，伊泠玉便扑入了卫青怀中，用双臂环在他的腰际，脸颊蹭了蹭他结实的胸膛，瓮声瓮气道：“卫青，下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我们就在那天成亲吧！”

卫青身体一震，抱着伊泠玉的手臂都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玉儿，此话当真？”

“不是你说让我定的嘛，怎么，你不喜欢这个日子？”伊泠玉有点傲娇道。

“不！我喜欢，我怎会不喜欢！”卫青抱着伊泠玉，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只是玉儿，你会不会觉得我自私？我是个随时都会上战场的人，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知哪一次我就一去不回，独留你顶着我遗孀的名头活着。我一想到那情形，就心如刀绞，可若让我放手，我又是万万不能做到的。玉儿，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妻，无论我活着，还是我身死。”

说着霸道的话，卫青的眼底却满是隐忍与痛苦，伊泠玉看得心酸又疼惜，双手捧着卫青的脸颊，心疼道：“傻卫青，说什么自私不自私，我伊泠玉，就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个世界，若这就是你的心愿，那我自当拼尽全力来满足你，只盼你平安喜乐，一生无憾。”

话音未落，伊泠玉便主动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卫青的唇瓣上，无憾二字在唇齿间发音模糊不清，尽显暧昧旖旎。

卫青身心一震，没想到伊泠玉居然会主动献吻，但随即他便将伊泠玉的腰身往自己身前拉， 按住伊泠玉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温柔缱绻，唇齿相依，靡靡悱恻！

这个吻温柔又深情，饱含着彼此炙热而浓厚的真心，烫得心口发疼发胀，有什么东西几欲喷薄而出，可最后还是克制住分开了双唇，一道银丝于其间被拉扯开，让人越发脸红心跳。

伊泠玉窝在卫青的怀里，羞红的脸颊烫的几乎可以煮鸡蛋了，紧紧揽着她的卫青也没好到哪里，神色略微怔忡，眼眶里盈满着好似星光的柔情与餍足，素来白皙淡漠的面孔也微微泛红，越发俊逸得恍若神人。

沉默了许久，气氛逐渐尴尬，眼看暧昧再起，伊泠玉生怕又会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连忙开口说起正事：“婚期已经定了，那婚宴的邀请名单你想好了吗？”

这么久的时间，卫青已经平复好了翻涌的情绪，只是声音还是有点暗哑，道：“我都听你的！”

伊泠玉失笑，“婚期我来定，婚宴名单也听我的，什么都按我说的做，你也不怕别人说你惧内？”

卫青不以为意，道：“这有何可怕？本就是事实呀！”

看卫青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伊泠玉忍不住犯了个白眼，“我很怀疑你在抹黑我！”

卫青在战场上是常胜将军，匈奴都惧怕他的凶名，现在居然说什么惧内怕老婆，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让人以为她这个新晋长平侯夫人是个虎背熊腰的母夜叉？

“客人名单还是你来定，”不等卫青推辞，伊泠玉急忙道，“我这边除了袭香暗香和玲珑这几个娘家人，外加红尘他们一家子，也没有什么可邀请的人了，所以还是你看看有哪些亲友可请吧。”

卫青闻言也觉有理，便也不多说什么了，沉吟了会儿，道：“我虽素来与人为善，广施人脉，但终究与那些人不过是面子情，咱们的婚礼，就不请那些外人来碍眼了，免得气氛尴尬。除了我的家人，我只打算让公孙敖和东方先生他们少许几人前来。只是如此一来，这婚宴的规模就太小了，只恐委屈了你。”

伊泠玉不以为意，反而有点高兴，道：“我巴不得我们的婚礼谁都不要请，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怎会委屈？”

这是真心话，也是情势所逼，伊泠玉虽然要嫁给卫青，但她并不打算以长平侯夫人的身份到处招摇，徒添因果，给自己的任务增加难度，往后还是会以梅华食肆二东家的身份外出行走，而淡化与卫青的关系，所以婚宴越低调越好，请的人越少越好，等过些年，最好连卫家人都逐步疏远，断绝往来，彻底把她这个人给忽略才是。

“对了，”忽的想到什么，伊泠玉又道，“我想请子夫和栀桦来，作为我的娘家姐妹，为我梳妆赐福，做我们的证婚人。”

“这……”卫青却是迟疑了。

卫子夫作为他的三姐，又是皇后之尊，来做证婚人恰如其份，栀桦是其下最尊贵之人，又与卫青和卫子夫亲近，来凑这个热闹也无妨，这对外都说得过去，可这其中有个问题，却让卫青犹疑不决。

“玉儿，你不是，不想让陛下知道你的下落吗？”

一旦请了卫子夫和栀桦，伊泠玉的身份便彻底暴露在了刘彻的眼前，别想隐瞒了。

伊泠玉略带几分无奈地苦笑，“先前是我天真了，以陛下如今在长安的耳目，被他发现是迟早的事儿，既然他说与你君臣不相疑，总不好因着我的事，就让你们君臣生了嫌隙吧，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既不刻意隐瞒，也不有意张扬，把决定权交到他的手中。”

这两年里，刘彻势力大涨，培养了一批人手，设立了绣衣使者这一类似明朝锦衣卫的情报组织，不说其他地方，长安是绝对被把控在刘彻手中的，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卫青眼底浮现出担忧与纠结，他与刘彻君臣相宜，与伊泠玉也是情比金坚，夹在这两人之间，实在是为难，他很担心刘彻会做出对伊泠玉不利的举动，也怕把决定权交给刘彻，会让伊泠玉陷入被动中，最后受到伤害。

伊泠玉看出了他的忧心，却是宽慰一笑。“安啦，咱们这位陛下，我还是很了解的，他爱才如命，也将天下奇才弃如敝屣；他生性霸道，所有人杰都要网罗在手心里，无论敌我，无论是否有价值，而今我定居长安，还嫁给了你，算是落入了他的毂中，只要我不主动撕破脸，他是不会对我不利的。最多是要我帮些无关紧要的小忙，就和从前那般，当个朋友处着就是了。”

伊泠玉原先是打算躲着刘彻的，能瞒多久是多久，但从卫青口中得知了郭家的事，还从泫音那里得知了卫府有几个女使都是刘彻的人后，她就熄了这侥幸之心，决定顺其自然了。

说到底，刘彻与她的关系目前还是很良好的，做不成完全信任的知心朋友，可也是能彼此斗嘴挖苦的损友了，刻意躲着，反而生分，容易滋生误会龃龉。

左右她也从没指望能与刘彻再不相见，毕竟怎么说也是她的目标人物之一嘛，就这么心照不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