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立子夫为后

卫青在刘彻身边数年，很了解刘彻对外戚的忌惮，这个外戚，可不仅仅只是太皇太后母族和太后母族，还有如今的皇后母族。太皇太后是伊泠玉最大的靠山，如今太皇太后一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皇后位置开始动摇，卫青自是担忧刘彻会不顾念多年夫妻情分，于伊泠玉不利。

而殿内的情况，却并非卫青所想的那般剑拔弩张。

伊泠玉站在太皇太后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并给刘彻也递了三炷点好的香。

刘彻恭敬地上好香后，定睛看了看伊泠玉，见她不过一个月，又瘦了很多，眉头微皱，“其实你可以不用亲自来的。”

伊泠玉明白刘彻意思，她到底不是真正的陈阿娇，守灵太辛苦了，尤其是她作为皇后，又是太皇太后疼爱了一辈子的外孙女好孙媳，不仅白天要和众多大臣妃嫔守灵，晚上还要值夜，一天只有两三个小时休息，她完全可以让楚服来顶替她，哪怕是轮着来也能好过很多。

伊泠玉却是摇头，她看着灵位上写着的字，道：“她到底疼爱了我一场，不论其中缘由如何，我总是受了惠的，该尽的孝，我还是要做的。”不等刘彻再劝，“放心，我只守满一个月，之后就算你要我守，我也受不住了。”

“她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是一代传奇女子，能亲眼见证她的落幕，”伊泠玉微微一笑，“说实话，我还觉得挺庆幸的。”

刘彻略微有点不是滋味，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那日后，你也会来送我最后一程吗？也会觉得我是个值得尊敬的好皇帝？”

伊泠玉愕然地看着刘彻，不明白这人发哪门子的疯，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种事，就一点都不忌讳的吗？倒是这后一句话，她听出了几分酸味，不由得失笑，这是嫉妒吃味了？

“陛下会是个名垂千古的雄主，供后代帝王学习的楷模。”伊泠玉避开了好皇帝的评论，转而安慰。

汉武帝是个雄才大略，于民族于大汉都有巨大贡献的皇帝，可要说是个好皇帝，伊泠玉觉得，还是欠妥的，连年征战，给百姓带来的只是负累，不能爱民如子，重视民生，又岂能被百姓称道，说一句好？

刘彻不知伊泠玉所想，只当她这是对他的肯定，笑道：“泠玉的预言向来都是准的，我也希望，自己当真能让你这条预言成真。不过，”顿了下，“成为一代雄主，我必须先收拢朝中势力，做到令出法随，民心所向，不知泠玉可能帮我？”

伊泠玉眨了眨眼，有点懵，还是泫音在脑中提醒，她这才明白过来，于是连忙道：“明日馆陶公主入宫哭灵，我会借机向她提起此事，定让陛下如愿。”

馆陶公主得到的可不止是太皇太后的金银钱财，还有那庞大的人脉势力，刘彻这是想要馆陶公主投诚，主动将这些东西交上来。

刘彻满意一笑，目露赞许，觉得伊泠玉的确是个绝佳的助力，又想起一直盘桓在心中的疑惑，问道：“能告诉我，子夫身上的秘密吗？”

伊泠玉不意外刘彻会察觉，可她没想到，刘彻居然会来问她，而不是悄悄自己查，或者直接质问卫子夫，这算是，投鼠忌器，生怕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吗？突然觉得有些欣慰。

“你应该是猜到了，那是一种能解百毒，洗精伐髓，改善体质，疗伤治病的灵泉，”生怕刘彻生出不好的心思，又加了一句，“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神效，像什么长生不老，起死回生，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早有准备，可刘彻还是略略遗憾，理智告诉他，长生不老是不可能的，但这种事，又有哪个人不想得到呢？尤其是在，他已经见识了传说中的精怪，和身怀异能的奇人之后，他对这些神鬼之事，就更是向往了。

但到底，刘彻才不过二十出头，对长生仙道的追求还并不迫切，他更着急的反而是另一件事，“当年你说过，皇祖母活不过建元六年，如今果然应验，今日，我再求教你一件事，希望你能为我预言。”

“何事？”

“我的长子，何时降生？”刘彻直视伊泠玉，无比认真地问。

伊泠玉被噎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彻，却见刘彻很无辜也很诚挚地回看过来，心下郁结，这种事也来问我？真把我当成算卦的了？

但想想，刘彻都二十一岁了，膝下只有刘玥这么个女儿，可谓是荒凉了，着急也是应该的，而且他眼看着就要亲政了，继承人的问题也该提上议程才是，也就理解了。

伊泠玉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作测算状，不过片刻，便睁开眼，略带同情地看着刘彻，道：“此后第七年，此子才会出生！”

刘彻眉头骤然深皱，“七年？”

时人奉行早婚早育，多子多福，刘彻七岁结婚，十二岁开荤，他万万没想到，继十九岁首次当爹后，他居然要在二十八岁才能有第一个儿子，这于他的计划可是大大地不利呀。

刘彻很想问伊泠玉是不是算错了，可他也知道伊泠玉若是没把握也不会贸然告诉他，只能隐忍了下去。

伊泠玉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欣赏够了刘彻郁闷憋屈的表情，才问道：“你怎么不问，你这长子的生母是谁？”

刘彻不以为然，“我的长子，自然只能由子夫诞下，不做第二人之想。”

伊泠玉目露赞许，“长子可是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看来，你对子夫还是挺真心的嘛。”

刘彻略微不虞，“我与子夫自是两情相悦，不容置疑，而且不是有可能，只要我们的孩子资质尚可，我自会把他调教成文武双全之材，太子之位，虚位以待，而且终有一日，我要立子夫为后。”

卫青：“……”

卫青在外头听了好半天，都因为雨声阻隔，没有听清，只零零散散地听到了几个不成句的字眼，直到这时雨势减缓，声音微弱，他才明确地听到了殿中的话语，却不料，第一句就是‘我要立子夫为后’，顿时惊呆在原地。

“所以你是想要废后了？”伊泠玉并不意外刘彻的话，她只是明白了刘彻为何，冒着这么大的雨跑来和她闲扯，这是有很多不可对人言的机密要和她说呀，“你预备什么时候下旨？”

“这就要看你了！”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伊泠玉。

伊泠玉有点无语，满脑黑线地瞪着刘彻，这是要她主动把刀递到他手里，让他来杀自己这头猪，啊呸，不对，是陈阿娇这头猪呀，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是你的好机会呀！”泫音突然道，“刘彻的心愿，已经放了好些年了，如今他亲政近在眼前，愿望即将达成，只要你在里面多多出力，到时候按你的贡献回报，你可以得到大量愿力呀。”

伊泠玉却是不情愿的，她唯一能帮刘彻的，就是去挖馆陶公主的墙角来补贴他。让馆陶公主交出部分太皇太后的势力，她能做到，可要全部，甚至是堂邑侯府本来的力量，她就无能为力了。

馆陶公主再偏爱女儿，也不可能把身家性命，和要传给两个儿子的家业都给她败了吧？再说她也觉着亏心，做不出来这种事。

看出了伊泠玉的迟疑与不愿，刘彻眼眸微闪，果然不出他所料，伊泠玉可以为他做些无关紧要之事，可一旦与她的意愿相左，她就会抗拒不合作。他要的，是个予给予求，听话顺从，被他掌控的人，这种有自己独立思想与行事原则的，可不行。

刘彻也有自知之明，朝夕相处六年，无数次同床共枕，他甚至多次使出美男计，可伊泠玉都没有上钩，对他生出一点儿别样心思，二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不远不近的君子之交，他也不指望再花几年功夫就能让伊泠玉对他动心。

而且他也算看出来了，伊泠玉与卫子夫感情甚笃，是真正的把卫子夫当做好姐妹的，若是卫子夫没有进宫，他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机会，可如今却是绝不可能了。

既然自己不能牵动伊泠玉的心，让她乖乖听话，那他就找个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将伊泠玉这个精灵绑在人间，再也别想跑掉。

刘彻张口欲言，却忽然发觉雨声变小了，这才凑到了伊泠玉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失去皇后之位，离开未央宫后，不知你有何打算？不如，我给你个建议，去卫青府上如何？”

这话一出，伊泠玉心头剧震，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彻，他这话什么意思？试探吗？还是，他真的知道了她和卫青的事？

啊呸，她什么时候和卫青有事了？

泫音适时地在脑海里吐槽：“好骚的操作呀，这是自己上场不管用，打算派出卫青来使美男计吗？”

绿萼，你可千万千万，要上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