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恩赐

伊索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不信约瑟夫想了那么久就只得出这么一个中二的结论，太傻逼了，毕竟是曾经称霸一方的血族亲王，傻成这狗样真信的人也是个傻子。

伊索不是傻子，所以他不信。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脸骄傲自豪的约瑟夫一眼，余光中玛丽已经带着那些主演经过大厅前往餐厅，伊索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往餐厅而去：“您还是换种方式诓我的好，亲王大人。”

欧利蒂斯中天黑的比外面要快得多，晚饭后已是入夜，这里没有惨白的月光，也没有满天的星辰，有的只是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

伊索走在庄园的花园中消食，手机手电筒下的花圃被修剪的很整齐，明明客房像是蒙了几百年的灰，这里倒是干净得不可思议，就如同每周都有人来固定修剪打扫一般。

看着花圃中颜色各异的花儿，伊索不禁想起了那片独自存在的红玫瑰园。

虽然上次有人在那里出了意外后很多人都表示那是他活该，没有听从主人家的话，去摘了玫瑰，但实际上，那个地方似乎在大家的心中成了一个不可踏足的禁地，除了今早上必须在那里取景外，就伊索所知，没人敢靠近那玫瑰花圃。

指间从一朵黄玫瑰上划过，伊索脚尖转了个方向，往那个被单独分割出来的花圃走去。

还好厨房、花圃、住处在同一条直线上，不然伊索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直接在这庄园中迷路。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其他人。

从衣着上看，是剧组中的一位化妆师。

既然有人，伊索就懒得再过去了。他转身刚想离开，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转了回去，靠近那人时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手电筒的灯光中，那人就这样直直的站在花园前，搭笼着脑袋，手臂自然下垂，一阵风吹过，她的衣服随风飘动，显得整个人都有些空。

不对的，不应该这么瘦。

快步上前，伊索伸手想拉住那人，却是猛的一僵，暖色手电筒下，那如皮包骨一般的右手正握着一朵娇艳的玫瑰。

转到那人身前，伊索捂住嘴，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踏入玫瑰花丛。

只见那张面容娇好的脸从下巴开始渐渐有什么东西往脖子处涌去，然后皮肤下的肌肉开始萎缩，最后变成只有一张皮包裹着的骨头，那双早已无神的眼中，两颗眼球也随之掉落，骨碌碌的滚到伊索脚边。

伊索低头，正好与那瞳孔对视，惊魂未定中一声让人牙疼的“咔擦”声从身前“那人”身上传来，机械的抬起头，伊索就这么看着那人直直的往后倒去，而后，就是捂着嘴的艾玛和她身后看不清表情的玛丽。

就想当初伊索猜测的一般，剧组再次减员，但与上次不同的是，几位主演虽沉默不语，却也不像上次那样跟着大家一起讽刺是这人不听话自己摘的花儿。

伊索的目光从他们脸上划过，最后定格于艾玛脸上。

那表情算不上太好，可既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害怕，而是……苦恼。

她在苦恼什么？

伊索往前踏出一步，却被约瑟夫拉住往住处走去。

他已无心挣扎，刚才那一幕的给他的冲击力太大，导致他现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伊索实在是没办法忍住什么都不说：“我看着她身体最后完整的地方一点点变得干瘪，我看着她的眼球从那空空的眼眶中掉落，我看着她就那样了无声息的向后倒去。”

“我算不上娇生惯养，但除了小时候出过一次意外和杰伊非得逼我管理公司，我过得都很顺风顺水，虽然因为那次意外导致我不喜欢和人相处造成了自己孤僻的性格，但实际上，我过得一直很开心。”

“我不信鬼神，却在看到你变成人之后很快就接受了吸血鬼真实存在的真相。”

“我以为你会是我清淡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意外。”

感觉到约瑟夫停住脚步，伊索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回到房中，呆滞的看着约瑟夫面色阴沉的关上门，他背靠着墙，腿一软，顺着墙直接滑坐到地上。

将脸埋入双膝中，伊索圈着自己，一闭眼，脑海中都是那干枯的尸体：“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不可能。”

“你不是唯一的意外。”

“不，应该说，自从我上错车，我平静的生活就完全被打乱了。”

“我……不应该上奈布的车……”

“伊索·卡尔，”约瑟夫蹲下，两人揽入怀中，“我会让你过回那种平静的日子的，但是你要给我点时间。”

低沉的男音在伊索耳边回响，给人以安心的感觉：“这段时间，我能保证你平安无事，无论是你去招惹了什么非人的存在，还是那些东西盯上了你，我都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不惹事，我会将那些东西打包到你眼前让你亲自处理，你要是到处惹是生非，我也能在他们动手前把他们弄死。”

“你应该庆幸自己上了那人的车，然后无意中将我带回家，不然，那些东西要是在你身边没有庇佑的情况下发现你的特殊之处，伊索·卡尔，你会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死去。”

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约瑟夫捧着伊索的脸，与那双通红的眼对视：“你要记住，遇上我，绝对不是你的劫数。”

吸血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非人类的形态，未关的手电筒灯光中，黑色的蝙蝠翼张开，将他眼前这个少有的流露出无助神情的人类环住，尖锐的獠牙因暖色的光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惧，血色的双眼此时尽是郑重。

伊索晃晃神，身体前倾，跪坐在地上，将头埋到约瑟夫怀中，双手紧紧抓着对方胸前的衣服，心中有着不知名的情绪在生根发芽。

“是的，遇上你，绝不是我的劫数。”

是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