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烁罡!你给我!”身着红裙的小姑娘努力伸手抢夺烁罡手里的弹弓,但是她个子不够,连弹弓的把手都没碰到。
“艳炟你消停会儿!要是把那只鸟吓飞了,你等着!”烁罡恶狠狠地瞪了艳炟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这样一块石头打出去,这鸟肯定死翘翘了。”艳炟气得一叉腰:"你把它打死了我怎么养?"
"我才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抓它是为了烤肉吃。"烁罡拉了拉弹弓,开始瞄准。
"不行!出门前咱们可不是这样讲的!"艳炟又在烁罡面前蹦来蹦去企图干扰。
但是这鸟儿可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仍旧窝在巢里探头探脑。
“咻——”一颗石头就这样被打了出去,艳炟不由得骂了烁罡一声。
所幸烁罡被艳炟搅得心烦意乱,这块石头并没有打中鸟儿,而是撞到了鸟巢上。鸟儿受了惊,扑棱棱飞起来,躲进了密林深处。
"你这什么准头儿?"艳炟虽然不想鸟儿死,但是看到烁罡出丑,仍忍不住想嘲笑他。"没事咱们还有鸟蛋可以掏!"艳炟提了提衣服,抱住树干准备爬上去。
谁知道,那鸟巢却因为冲击歪歪斜斜掉了下来,“吧唧”一声摔到地上。艳炟飞奔上去一看,里面鸟蛋无一幸免。
“艳炟!你看看你!现在烤鸟肉吃不上了,连鸟蛋也没了。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烁罡甩了甩胳膊,径直往艳炟面前走来,艳炟一仰头,也毫不示弱:“是你自己打不中,凭什么怪我?”
烁罡冷笑一声:“要不是你干扰我,我怎么可能打不中?你以后不要跟着我,女孩子家就该有个女孩子家的样子,天天跑来跑去,你看看谁家姑娘是这样?我看你以后都没人敢娶。呆在家,学绣花。”烁罡一边说,一边做着穿针引线的动作。
"我干什么,用不着你管!我嫁不嫁得出去,也不用你管!"艳炟虽小,但是自尊心极强。
"我是你哥,还就是能管。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要是嫁不出去我以后就把你赶出去。"
“你!”艳炟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说不过大自己几岁的哥哥,不免一时语塞。她只能把眼睛瞪大,以示自己气势未衰。
“你呢,回家!下次我出门,不许跟着给我添乱。”烁罡转身离开。艳炟气闷,便杵在原地没有动。
"绣花绣花,你自己绣花吧!说我添麻烦,明明是你自己笨!说我嫁不出去,你还娶不到女人呢!还说要把我赶出去,爹娘才不会同意呢!天天就只欺负我。"艳炟碎碎念起来,说到"赶出去"的时候泪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毕竟她也不过是一个七岁孩子,对"赶出去"这个词还是有些畏惧的。
“其实你也不用自责的。”艳炟身后突然多了个声音,清清脆脆的,吓了艳炟一跳。
“你是谁?”艳炟猛一回身,看见一个男孩子,眉清目秀的,两眼忽闪忽闪,很是好看。
“我叫樱空释。”
“你站在我后面干什么?”艳炟很是气恼,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眼角有泪,不由得用手胡乱抹了抹:“你还看见我哭的样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偶然碰见你对着这个鸟巢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樱空释敌不过艳炟的气势,慌乱地后退了几步。
"对着鸟巢哭?"艳炟满脸疑惑,撇头看了看鸟巢和里面的破蛋。
"你难道不是因为鸟蛋碎了,小家伙生命消失,十分惋惜吗?"樱空释被艳炟的疑惑脸搞迷糊了。
艳炟呆滞了一会儿,很快眼珠子一转,点头说:"没错我就是觉得它们可怜,忍不住替它们哀悼。"
"你真是个好人。"樱空释一笑,眉眼里俱是单纯。
艳炟有些羞,其实她今天是来抓鸟的,被樱空释这么一搞,多了个"好人"帽子,还怪不好意思。
“啾——啾——”艳炟一仰头,发现刚刚飞走的鸟儿又回来寻找自己的巢和孩子。它顺着树枝飞转了一圈又一圈,但怎么也找不到,便急得嘶喊起来。
“哎,它真可怜,宝宝没了,家也没了。”艳炟不免也感叹。
“它还可以造新的巢,有新的宝宝。”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艳炟问。
"嗯,挺晚了,哥肯定也等急了。"
“诶,你是不是叫樱空释来着?”艳炟望着前方,随口这么一问。
“对。你呢?”
“我叫艳炟。你多大了?”
“六岁。”
“那你还比我小一岁。以后见我得叫姐姐。”艳炟眉眼里有了喜悦。
“才不。我就叫你艳炟。艳炟艳炟艳炟。”樱空释淘气得很,朝艳炟做了个鬼脸。
“不尊不敬!”艳炟小嘴一撅,很是不满,“对了,你家在哪儿?”艳炟问。
“过了河,再走两条巷子,就是我家。”樱空释答道。
“那我们两家挺近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艳炟斜目去看樱空释。
“我们家刚刚搬来。我哥跟我说外面坏人多,不让我自己出来玩。”
“哈哈哈哈哈!坏人多?那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呀?”艳炟一蹦一跳跑到樱空释前面,转过身来正对上他的脸。
樱空释看着艳炟灵动的大眼睛,有一丝羞涩,小声说:“好人。”
艳炟仿佛很满意这个答案,伸出手按住樱空释肩膀:“嗯,以后跟着我这个好人,你也会变成好人。”
“嗯。”樱空释对艳炟的大大咧咧有些不适应,脸开始红起来。
“咦樱空释,你怎么脸红了?”艳炟捕捉到樱空释脸上的变化,有些惊异。
“没什么没什么!晚霞照的!”樱空释躲开了艳炟的手,慌慌张张地绕开艳炟多走了几步。
“樱空释!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以为我追不上你吗?”艳炟朝樱空释一喊。
两个孩子,就这样,在缘分的指示下,不打不相识。
“嘿!艳炟!”樱空释突然出现在艳炟家的窗户底下,把伏在窗台的艳炟惊了一下。
“樱空释!”艳炟看见他那张脸,眉眼都有了喜乐。
“这次我带你去桥头的樱花树。”樱空释笑脸一扬,满是骄傲劲,艳炟一看他这模样,禁不住笑了出来。
"好。"艳炟点点头,“我从窗户爬出去,你可要接住我呀。我母亲在,可不能再被她发现。”
二人谈妥,艳炟悄悄爬出窗户,跟着樱空释一起开溜。
"到啦——"樱空释指指前面一棵树:粉白的花瓣,精雕细琢,芬芳了一地。
艳炟伸手去摘花,但是个子不够。她挽了挽袖子,哧溜一下爬了上去。
"艳炟!你小心点。"樱空释一阵紧张。
"樱空释你也上来呀,站在高处,风景可不一样。"艳炟享受高处的感觉,这满足了她的骄傲。
"可是,我,我没有爬过树呀……"樱空释一阵窘迫。
在艳炟的指导帮助下,樱空释好不容易爬上了树,他看着远离自己的地面,脑袋一阵晕眩。
"怕了?"艳炟凑过脑袋来,对上了樱空释的脸。
"没,没,没有。"樱空释嘴硬。
"哈哈哈哈哈哈!"艳炟咯咯笑起来,"樱空释你真有意思。"艳炟的笑声逗乐了春风,风一笑,摇落了樱花。樱花扑簌扑簌飘下,不少挂在了艳炟的发鬓上。
"艳炟,你的头上落了花。"樱空释边说边探身过去摘下花瓣。"这花真好看,就是花期短,过些时候就落光了。"樱空释小小年纪,却装了些"感时伤春"的多情。
"你说花好看,还是我好看?"艳炟习惯性抛问题,她就喜欢看樱空释窘迫的小模样。
"人怎么能跟花比呢?"樱空释眨了眨眼。
"那樱花这么美,你不如娶它做新娘。"艳炟说笑。
"我是人,怎么能娶树做新娘?"樱空释不解。
"那你想娶谁做新娘?"
这时候风很识趣,不吹不闹。世界都安静下来,等着樱空释一个答案。
"艳炟,怎么问这个?"樱空释脸蛋羞红了,低头玩起了自己的衣角。
"樱空释,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啦?是阿碧还是玲珑?不,应该是小颦。"艳炟嘻嘻哈哈数起来,把村里的姑娘都讲了一遍。
"明明是你。"樱空释受不了艳炟的胡言乱语,小声嘟囔了一声。
"嗯?"艳炟捕捉到这一句话,顿时一脸懵。
"嗯,你。我想娶你当新娘,你愿意吗?"樱空释脸蛋更红了,头都不敢抬。
樱花这时候也不落了,风风火火开满枝桠,悄悄凑上来听艳炟的回答。
"当新娘要有聘礼,你娶我的话用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艳炟抬头看了看,枝桠密密,花瓣层叠,阳光都透不进来。
"我要你给我种一树樱花。"
五十年后。
"释,以后如果我先离开了,你可要把我埋在樱花树下。这是你给我的聘礼,我才不要留给别人。"艳炟躺在摇椅上摇啊摇,樱花雨飘飘落落,覆上了她的眉梢。
"你净会说这些鬼话。五十年前的你可不是这样。"樱空释端起茶壶,给艳炟空茶杯重新沏满了茶。
"五十年前的你也不会反驳我。"艳炟不服气。
突然一只鸟扑扑棱棱飞到花树里,扑落了更多粉蝶。
"那只鸟常来这儿,是不是要做窝?"樱空释抬头望向这片彩云,想看个端倪。
"哈,要是五十年前,它做了窝,我就会给它端了。"艳炟咯咯笑,一个不小心露了原型。
"我就知道你那天掉泪不是因为鸟蛋碎了。你这个骗子,果然从小就坏。"樱空释故意瞪大眼睛,假装凶艳炟。
"那你还不是被我这个坏人骗了大半辈子。"艳炟得意地闭了眼,摇椅的幅度也减了。
"谁让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了,被骗一辈子也愿意。"樱空释眉眼温柔,暖了这春风。
"越老越不知臊。"艳炟笑着嗔怪,"我的老先生,昨天张生和莺莺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呢。"艳炟喜欢听樱空释讲故事,他是教书先生,如今抗战结束了,他也老了。桃李满天下,也不负他当初为国辞家。
"最后的他们,就跟你我一样,此生不分离了。"
"那这还算是个圆满的故事,不亏莺莺等张生。"
"两情长久,岂在朝暮?"樱空释看着艳炟。她当初也等了他许久,这等待的日子,是否也跟莺莺一样"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
"今天再讲个别的,好听一点的。"
"好,那我讲个好听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