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论罪（53）

　　未光没说话，仍旧一脸痛苦地看着天花板，感到莫名的心烦和眩晕，胡小蝶擦了擦他脖子上的冷汗，轻轻地揉了揉未光的肩膀，让未光感到舒服一些。

　　“做了你喜欢吃的糖酥里脊。”胡小蝶拍了拍未光的脑袋，“吃饭呀，你都这么久不吃饭了，真的想把自己饿死吗？”胡小蝶蹲下来看着未光呆滞的眼神。

　　未光没说话，仿佛思考到了什么，喝了一口啤酒，又一次呕吐起来，胡小蝶急忙递来垃圾桶，看着面前憔悴的未光正干呕着挣扎着，胡小蝶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弄一些水。”未光用卫生纸擦了擦嘴角的涎水，满脸痛苦地撇了一眼胡小蝶，“温的。”他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空腹不要喝水。”胡小蝶长长叹了一口气，可还是走出去，倒了一杯热水，又小心地倒了一些冷白开进去，确定水是温的之后送到了未光面前。

　　未光吃力地用左手接过玻璃杯，小心地喝了一口，然后吃力地坐起来。

　　“你这样会死的。”胡小蝶擦了擦未光手上的血迹。

　　未光听到这个“死”字颤了一下，眉头一皱，手一软，手中的玻璃杯一下子摔碎在地上，未光挣扎着看着地上碎裂一地的玻璃杯，满脸恐惧和悲伤。胡小蝶也愣了一下，急忙拿过扫把把地上的玻璃渣扫掉，然后用拖把把地上的水拖干。

　　未光冷冷地看着轮椅下面的玻璃发呆，他感觉这一刻碎掉的不是玻璃，而是他的心，他现在就和废人一个一样，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他缓缓地捡起来一个锋利的碎玻璃，看着透明的玻璃渣，他突然有种想拿玻璃划破脖子的想法，但这一刻他还是忍住了。他默默地把玻璃握在手上，用力的攥着，玻璃很快扎破他的手掌心，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拿来拖把的胡小蝶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手里握住的玻璃渣抢过来扔到垃圾桶里。

　　未光满脸愧疚和痛苦地看着胡小蝶，嘴角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胡小蝶流着眼泪把未光抱在怀里，此时的未光已经哭成了泪人。

　　“小蝶姐，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寂静的时光里仿佛一下子变慢，时间仿佛就要静止在这一刻。未光没有说话，这一刻说的却比千言万语还多，胡小蝶抱着未光，看着未光的眼，那一双烟复杂而深邃，仿佛有太多的事情要陈述。

　　心疼和忏悔的泪水涌上胡小蝶的心头，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轻抱着面前满脸泪水的未光，心里犹如有一把刀在割，仿佛在滴血……

　　未光要见王成伟。

　　这一次是未光自己要见王成伟，不是王成伟要见未光。王成伟接到胡小蝶的电话时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按照正常人的套路来看，应该是自己更加期盼见到未光，但事实却是他连见未光的那一套说辞都没想好，未光却要见他。

　　王成伟想着未光这孩子真不按套路出牌，如果是正常人的心理一般这个时候都会害怕回忆那些事情，未光本来就不正常。王成伟边接电话边想着如何应付这小子，一边填着一份报表。

　　年初的事情总是那么多，王毛毛案还有很多疑点，他不能完全确定是这个疯狂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做的。王成伟看过美国黄道十二宫的案例，他宁愿相信是有人刻意模仿，还不愿意相信那个男人回来了。

　　考虑到未光是抑郁症，加上刚刚经历一场不幸，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完全恢复，加上又是刑侦处处长未平的亲弟弟，王成伟没有把见面的地方安排在询问室，而是大手一挥安排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未平因为发烧，身体虚弱，不能回公安局，未光临走时他给王成伟打电话，招呼王成伟一定要小心不要刺激到孩子，未光就是他的命根子。未光有极端心理，如果受到刺激，再出什么事儿他真挺不住。

　　王成伟的办公室大概有未光家的客厅那么大，布局比较简单。一间办公桌，靠着窗户的一边摆着各种各样的文件，高高的摞起，办公桌上是一个电脑，王成伟平时用来工作，时不时会用它来看球赛。

　　桌子靠墙的一段小心地放着一瓶42度的二锅头（已经喝了一半），王成伟有喝酒的习惯，这是公安局里人人皆知的，甚至市委书记吴克农也知道王成伟这个坏习惯，不止一次地在常务委员会上拿王成伟喝酒来指责一些同志上班马虎，王成伟这个人脾气死倔，吴克农说了很多次都不改，索性吴书记也只好随着他。

　　王成伟平时看球赛或者吃泡面时总会喝上那么一口，边吃着怪味花生边喝着白酒。光明市一直有这样的习惯，三四十岁的男人都喜欢这样，应了那句话叫做“油炸花生配上酒，神仙见了不肯走”。

　　王成伟也很聪明，总是在感觉到意犹未尽就把白酒收起来，吊着自己的胃口，不然一次喝尽兴了，之后便没胃口继续喝下去了。旁边的深红色沙发上放着王成伟的衣服和帽子，平时王成伟就靠在上面睡午觉。

　　旁边一排有5个档案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材料，最后一个档案柜里放着一些关于犯罪学的书，这些都是王成伟上公安大学时学的，纸张已经发黄，颇有年代感。

　　王成伟本来已经把他们放起来，但因为这起凶杀案，王大局长也不得不研究这些东西，找找灵感，兴许案件就破活了。

　　最让王成伟得意的是墙壁上挂着的几面锦旗，这些都是王成伟当年在县派出所破案，受害者家属送的，都是十年前的事情，王成伟还历历在目的记得当时被害人家属送锦旗时的热泪盈眶，那个时候人真的非常的善良，不像现在人心可怕。

　　那个时候你破获案件，破成了，受害人家属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你，甚至有些家属会感动的送锦旗，现在这个社会人心真的可怕，现在破活案件，人家家属可能不会感谢你，反而会说你破案效率低，破案速度慢，甚至有些不讲理的还会说你不作为，认为警察破案就是天职，破不了案件就是重罪，甚至闹到派出所里，弄得领导干部不知如何收场。

　　就像王毛毛的班主任侯大勇，王成伟能理解人家为什么不去管那些小痞子，因为你去管他们，他们非但不会感激你的好，还有可能之后恨你，报复你，打击你，仇恨你，所谓长大了懂事了想起老师的良苦用心只是一种乐观而且不真实的想法，大多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的。

　　学生报复班主任，这些早就不是小说里的素材了，现代人自杀有很多种动机，有一种动机就是以自杀操控社会，完成他活着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很多孩子忍受不了班主任选择自杀，很多情况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物是人为，王成伟颇有感慨，在自己小的时候，那个年代女孩子最想嫁的是干部丶警察和军人，人们虽然贫穷，但思想端正，认为军人光荣，干部伟大，警察不容易。

　　现在人们一味拜金，一直想着如何赚大钱，现在这些女孩子，整天想着明星丶大老板，提倡所谓“混的好不如嫁的好，嫁的好不如生的好”，三观不正，思想不纯的人越来越多，认为明星帅气，老板有钱，社会人有能耐。

　　王成伟每想到这些都感慨万千，岁月不饶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幸福，一代人又一代人的岁月。王成伟吸了一根烟，仔细打扫了一下办公室，让办公室显得干净一些。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显得干净一些，王成伟准备的差不多了，看了看楼下的停车场，胡小蝶已经推着坐着轮椅的未光赶到了公安局外的栏杆旁，王成伟默默地点了一根烟，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