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32）

林婉儿到的时候庆帝正在和阿渊下棋，范闲坐在阿渊旁边，时不时唉声叹气。

侯公公进来通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阿渊刚落下一枚黑色棋子，范闲就咳了一声，被庆帝瞥了一眼后佯装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而经过范闲提醒的阿渊就把落下的那枚棋子又拿了起来：

“等等等等，我再想想！”

陛下也不恼，相反的，侯公公总觉得陛下的语气带着点儿宠溺的意味。

“都说落子无悔，你这一盘棋倒是从头悔到尾。”

小姑娘还是跟他没离开之前一样肆无忌惮，毫不在意地摆手耍赖：

“那有什么关系？我才刚学着下棋，既不懂规矩又不懂棋局，而且是陛下非要我陪着下的，自然只能忍着我了呗。”

侯公公心中大惊，却见陛下哼笑一声，等小姑娘落了子才道：

“你们两个都是臭棋篓子，难道听他的换了位置就能赢朕不成？”

说着落下一子，然后将阿渊的黑棋吃掉一大片。

阿渊：……

阿渊气得瞪了范闲一眼，范闲无奈地耸耸肩。

“看我干嘛？我也不会下棋。”

#关于两个围棋新手同庆帝这个围棋高手下棋并连输N局这件事#

“朕又赢了……”

庆帝话音未落，阿渊就双手一伸，把棋盘上的棋子搅得乱七八糟。

“谁说的谁说的？还没数棋子呢，不算不算。”

“你这小女子真不是一般的不讲理……”

侯公公当真是惊得三魂丢了七魄，真是从未见过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的女子，便是当年有段时间颇受陛下看重的长公主，可也未敢在陛下面前如此做派……

心中升起诸多对于这位郭姑娘的猜测，但侯公公面上却还是一点儿不显，恭谨着迈步上前请道：

“陛下，林家小姐已在殿外候着了。”

“那就请进来吧，”庆帝连眼神都没分过来一个，正耐心收拾着被阿渊搅乱的棋局，“范闲，去给婉儿看座。”

“是，陛下。”

范闲哪知道上哪找座去，不过既然陛下让他“看座”，那他就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呗，于是颠儿颠儿把庆帝摆在弓箭那边的唯一一把椅子搬了起来。

椅子看着简单雅致，花纹简朴，但搬起来才知道，椅腿上蜿蜒盘桓着四条龙，龙纹雕琢得栩栩如生，却又与椅腿颜色融为一体，乍看并不显眼。

范闲僵住了。

雕有龙纹的椅子……那可就不能随便给人坐了，况且椅子主人就搁那边下棋呢。

范闲又把椅子放了回去，然后盯上了那把打铁熔炉附近的椅子。

这次学了个乖，先蹲下身看了一眼，确定这就是把普通椅子才敢搬。

椅子被端端正正放在棋盘中间，离棋盘大概两米远。

庆帝余光瞥了一眼，没说话，自顾自下棋——是的，他和阿渊又重开了一局。

林婉儿进殿后恭敬行了个礼，就被庆帝叫起。

“不必拘礼，坐吧。”

婉儿看着摆在那儿的椅子，柔顺起身，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谢陛下。”

————

“你可知朕叫你来，所为何事？”

林婉儿并未抬头，视线只落在自己微微露出的鞋尖上。

“臣女不知。”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来的路上林婉儿便跟侯公公打探过，她自然知道与她有婚约的那个范公子就在这里，只是……

再多的侯公公也没说了。

难道陛下是要立刻下旨让她成婚吗？还是说……要取消婚约呢？

后者当然再好不过了，只是林婉儿不敢多想。

然——

“旁边站着的就是朕为你挑选的未婚夫婿，你且看看，可还满意？”

林婉儿心中一惊，怕是要下旨成婚了……不由暗自咬紧了牙，抬眼望去。

是一张熟悉的脸。

林婉儿暗自惊讶了一下，却也仅仅只是惊讶。

不过庆庙偏殿中的一面之缘而已，还能有什么反应？顶多就是惊讶原来命运如此巧合，当时那位公子偏这么巧就是她的未婚夫婿罢了。

有了思量的林婉儿抿了抿唇，恭顺地回到：“陛下为碗儿选的夫婿，婉儿自然是满意的。”

庆帝嗯了一声，却没接林婉儿的话，而是问起了范闲：

“范闲，你也听到了，朕这外甥女说她对你满意，你有什么想说的？”

“回陛下，”范闲拱手，“想必林小姐久居相府不曾听说过我贪花好色的事迹，所以才会有此言论，但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清楚，还是不要耽搁林小姐大好年华了吧？”

林婉儿有些惊讶，这范公子……是要同她退婚？

“陛下，”林婉儿抢在庆帝开口前急切道，“臣女确实不曾听闻范公子的一些事迹，只是他这般在臣女面前无礼，可见不堪良配，臣女请陛下允许臣女同他退婚！”

退婚这事儿，若男子先提，女子声名易受损伤，所以范闲留了个心眼儿，没把退婚的事儿说的太直白，算是提醒林婉儿抓住机会。

如今见林婉儿如此上道，范闲松了口气，而且从林婉儿立刻能明白他的暗示抢先退婚的反应来看，可见这林小姐也并非如她所说的对他满意。

那就再好不过了，否则他这婚事还得纠缠许久也说不定。

就是不知道被他们俩都想退婚的话刺激，庆帝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这俩就仿佛指着庆帝的鼻子说：你看看你，乱点的什么鸳鸯谱！

不生气就算好的了，若是生气……那还得挨罚，哪怕是庆帝自己把他们俩凑一块儿的。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庆帝语气淡淡：“既然这样，就取消你俩的婚约吧，免得日后结了亲心中埋怨朕。”

“谢陛下——”

范闲和林婉儿同时行礼，不敢相信退婚的事儿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正惊讶着呢，就听见庆帝又开口道：“范闲，你活捉程巨树，又抓了北齐暗探司理理，于庆国有功，朕封你太常寺协律郎，不日入职上朝，可有疑义？”

范闲立刻扬声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自称都改了。

同时还不忘嘴欠：“陛下刚刚说了，臣不想跪可以不跪，圣命难违，臣就不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