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6

“我们只是彼此的例外”，黑瞎子是这么评价他们的关系的。张起灵不懂他的意思，黑瞎子只是笑了笑燃起了香烟，他们中的一个人想努力活得明白，而另外一个却习惯了糊里糊涂的生存。

“正常人一生来去匆匆，他们不会为你停下脚步，而我们这种人只能旁观他们荒唐的一辈子，然后在他们的墓碑前放下一捧花，别的什么都做不了。”掐灭了烟，黑瞎子摩挲着张起灵腕处的纱布，淡淡说道：“我消个毒，给你拆线。”

张起灵还在原地发呆，抿着唇像是在回想刚刚黑瞎子话里的意思。他从前觉得吴邪是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可是真正了解后才发现，在自己遗忘的岁月里是黑瞎子背负了所有紧跟着他的步伐，变成了他与世界唯一的联系。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就会让他本身产生依赖，望着书房里取工具的身影，张起灵眸子上意外的泛起了一层水雾。

戴上医用胶皮手套，黑瞎子拆开他腕处粘着干涸血迹的纱布，上面的伤痕已然愈合，只要把那扭曲的四条线段剪下来就大功告成了。黑瞎子在德国考过外科学位，拆药线对他来说是小意思，没两下就处理完毕，他凑近看了看不禁皱起了眉，那条白皙精致的腕子上落了疤真是可惜。

“吴邪还没有消息吗？”

黑瞎子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回惹了这么大的事儿，估计是被他奶奶叫回去训话了，吴家没动静就证明他没有危险。”

“以后别到处洒血了，你又不是杀虫剂，有我黑爷在还轮不到你冲在前头。”这话虽然是开玩笑，但是黑瞎子却说的无比认真。他对生死看的很淡，但对他来说是怕失去张起灵的那种情绪可能只是不想失去一个同类的伙伴。

张起灵听他的话语，淡漠的眸子颤了颤，黑瞎子捕捉到他的异样，心里荡漾出一股暖意，哼着歌走了。

不多一会儿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飘了出来，黑瞎子觉得自己如果不干这行一定会是个厨子，开一个只卖青椒肉丝炒饭的饭店，一定会很受欢迎。开了两罐冰啤酒，搬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在张起灵对面，一脸得意的问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张起灵动了动筷子，夹了一口，那味道他莫名的熟悉，他能肯定以前黑瞎子一定经常做给自己吃。

“很好。”

黑瞎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对这个回答他说不上开心，因为他早就知道了答案。拿起筷子扒拉了好几口炒饭，心想还是刚出锅的香，那保质期十年的盒饭太难吃了。

“这段时间我不打算接活儿了，那天找茬的人肯定会和其他几家联手算计我，虽说苍蝇不足为惧，但是一大团在耳朵边叫唤也够恶心人的。”黑瞎子酒足饭饱，靠在椅子背上打了个饱嗝，对面那人吃的也差不多了，他收起碗筷，对着张起灵道：“你呢？有什么计划？”

张起灵看着窗外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何去何从。以前总是穿梭于找回记忆和再次失忆中，这次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他只想好好歇一歇，如果说他会有爱好，那可能就是发呆。

黑瞎子有一个房间单独用来放武器的，他有时间就会窝在那里一整天，把满满三面墙的枪械保养一番。张起灵靠在门口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回忆起了这一幕，那时候也是一个穿着黑背心揪着短马尾的男人坐在凳子上一脸认真擦拭着枪支，而他自己就是在这个位置靠着，静静地陪着那个男人。

“累了就去躺着，不用陪我，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弄不完。”黑瞎子不用回头就知道张起灵一定是用那张面瘫脸注视着自己。

张起灵摇了摇头，意识到黑瞎子看不到，淡淡回了句：“不累。”

过了半晌，黑瞎子扭过头发现张起灵还在盯着自己，放下手里的枪站起身凑了过来，玩味心大起，低下头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道：“我有那么好看吗？”

知道这瞎子是在捉弄自己，张起灵别过头去不看他，绯红的耳廓出卖了内心的波澜。只见黑瞎子伸出了一只手，在张起灵冰凉的嘴唇上摩挲着，突然发力一把捏住了那绝美的下巴吻了上去。

“！”张起灵一怔，没想到黑瞎子会有这么动作，但是为时已晚，在那人的引导下他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黑瞎子见状直接环住了张起灵的腰，直到快缺氧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他，舔了舔嘴角，笑道：“你这次没有拒绝我，是个很好的开始。”

张起灵开始捉摸不透黑瞎子的内心了，准确的说是他从来都没琢磨透过。能投入到炽热的情感中又能云淡风轻的全身而退，他望着哼着曲儿离去的背影里，竟然感觉自己刚刚被耍弄了，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微乎其微的不悦，大步上前对着那人的后背就是飞起一脚，趁黑瞎子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就已经扼住了比自己高出多半头的脖子，咬着后槽牙怒视那黑色镜片下的眸子。

“找死。”

黑瞎子嘴角还挂着笑，他并不觉得张起灵会真的下狠手，别再腰间的短刀出于肌肉反射刚拔出了一半就收了回去，抬起胳膊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没想到那手劲儿竟越发的大了，他收起笑意占着腿长的优势对着张起灵的肚子用膝盖踢了过去，脖子被松开后那人的攻击却没停止，见张起灵动了真格的，黑瞎子简单应付了几招踹上所有屋子的门并且迅速的拉上客厅的窗帘，瞬间视野陷入黑暗，张起灵迟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立马被黑瞎子找到机会从身后锁住了他。只觉腕上一阵冰凉，那瞎子松开了手后退几步打开了客厅唯一的那盏立灯，充满笑意的正看着他。

“解开。”意识到自己被手铐反铐在了背后，张起灵咬着牙努力抑制住怒火，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瞎子。

“我要是不呢？”点起颗香烟，黑瞎子坐在沙发上看戏般玩味的笑着。

被控制住双手后并没有罢休，见他还有攻击的架势，赶紧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几乎就是与此同时一条有力的腿踹向了沙发的位置。

“哑巴，你怎么这么小气，好吧我错了，你别生气了。”黑瞎子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打开后收回了手铐。

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张起灵恢复到了淡然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瞎子，他自己都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失控，好像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正在他心里发芽，让他不知道的是这种感受就是所谓的情感。

“虽然不想那么做，但是如果下次你还这样的话，我会用点别的手段。”墨镜下隐藏不住的笑意，黑瞎子指了指屋外的仓库，撂下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