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7

黑瞎子对张起灵的感情是特殊的，最起码他自己认为是爱他的。第一次在雪地里见到他的脸黑瞎子就深深被吸引了，但仅限于外表。他以为张起灵是神秘的，但是黑瞎子仅仅用了十几年就把那个人身上的秘密全部探知了出来。直到蛇沼再次相遇，让黑瞎子那颗早就冰封的心又热忱了一次。

他们两个对于感情的期许不同，相对于张起灵本人来说，他更偏重于陪伴，所以才会冒着风险在雷城里救出黑瞎子。他的感情很平静，像波光粼粼的湖面，看起来岁月静好就已经足矣，不敢再奢求别的。他曾经想过如果真的和黑瞎子在一起，那他一定会金盆洗手。

可是黑瞎子不是这样的人，他还有别的故事，光说解雨臣那边都不会放任他归隐山林，况且他这种人又是闲不住的。就算真的退休，他在道上的那些仇家都得满世界追杀他。

自从昨天的事情后，张起灵的心已经开始慢慢依附于黑瞎子了，他总是会不知不觉的望着那个瞎子发呆，可是黑瞎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目光而停下来看他。

“哑巴，你又在胡思乱想了。”黑瞎子打开一瓶啤酒喝了起来，嘴角带着笑意半坐在茶几上摸着张起灵的头。他的个子很高，张起灵在他面前总显得小鸟依人。

张起灵望着他出神，见他这么亲密的举动竟然没第一反应用一套擒拿给他压在桌子上，而是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任由黑瞎子摆弄。黑瞎子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嘴角勾着笑意，把脸凑到张起灵脸前，调戏的语气说道：“你动心了，我的小野猫。”

张起灵沉默了，他不能否认，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眼前这瞎子产生感情的，大概出于他的潜意识，就算已经忘了过去的羁绊，但当看到他时还是会牵动着自己的心弦，在知道他有危险时还是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就他于水火。

“你如果真的对我有了感情就大大方方承认，我是不会嘲笑你的。”黑瞎子笑着开了罐新的啤酒摆到张起灵面前，道：“我是不想和你喝酒的，我喝不过你，但是我就想见一次你醉酒的模样。”

张起灵盯着那罐啤酒，他心跳的极快，怕被黑瞎子发现自己的异常，还是端起了啤酒一饮而尽。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张起灵是一片虚无，那黑瞎子就是唯一那个能在茫茫人海里发现他的人。他一度害怕对着镜子，因为他分不清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只是一个幻影。是黑瞎子让他真正感觉到了存在的意义，在他一直追求真相的身后，有那么一个人追随着他跟着他的脚步只为了洞悉他的过去。

“瞎，”张起灵抬眸对上了黑瞎子镜片下的阴霾，有些悲观的道：“曾经的我是怎样的？”

黑瞎子好像知道他会这么问，笑着摆了摆手，举起酒瓶饮了一大口，道：“曾经的你也是这般，不过少了点人情味。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是你，对我来说就够了。”

张起灵还想说什么，黑瞎子突然贴过来堵上了他的嘴，蜻蜓点水般，随后勾着嘴角点燃了一支烟，道：“以后你有大把的时间去享受，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那种感觉不同于往常，他竟然真的能感觉到黑瞎子是在用心来说的，张起灵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锋芒，他竟疯狂的能看出眼前这个人脸上表现出的一往情深，这是他第一次，搂过那人回应了过去。

“哑巴，你想过去死吗？”

黑瞎子收起笑容，严肃的看着他，这把张起灵问的一愣，他想过自己可能会在某个斗里意外身亡，但从没想过会上赶着去死。

那人缓了缓又道：“你不觉得活得太久也是一种负担吗？就好像我记得你的过往，却不能告诉你。”

“不怪你。”张起灵盯着黑瞎子的脸，缓缓道：“换做是我，也不会把我的记忆告诉别人。”

“那是因为没人会懂你，因为你做的那些事在别人眼里看在就是可怜的玩笑，当我知道你曾经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时候我何尝不想杀了他们？但是我懂你，我不想让你孤独一掷，所以我只能静静的陪着你，除此以外什么都做不了。”黑瞎子重新点了根烟，对着他道：“一直以来你把自己当神，才会有人一直指着你依靠你，但是你真的跳出那个逻辑后，你也只是个普通人。”

张起灵张了张嘴，操着有些干哑的嗓音问道：“你能把那些往事告诉我吗？”

“不能。”黑瞎子没做反应就给出了他回答：“我告诉过你，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记不记起都已经没有用了，还不如无忧无虑的过你以后的日子。”

“谢谢你。”张起灵空洞的望着他，眼眶中有些湿润，那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落在黑瞎子耳朵里却是无比沉重的词汇。

“如果有下辈子，别喝孟婆汤，我会带着记忆奔到你面前护着你不受一点伤害。”

张起灵难得挤出一个微笑，望着黑瞎子的脸，道：“我们只有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