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茕茕在一片黯淡中醒来,全身散架似的疼。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无法调动灵力,顿时气得想笑。
胸膛起伏,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躺在那里,呆呆望着虚空,眼前的黑暗中缓缓涌动着浓重的绝望,好似蛰伏着凶狠的野兽,残忍冷漠地盯着眼前的猎物,弓起身子,亮出利爪与獠牙,仿佛下一秒便要扑上前去,将猎物撕咬成碎片。
阵阵无言的恐慌袭上心头,顾茕茕有些头疼。
完了,她有点怕黑。
两个时辰前,她与无栖正在围杀一头护法灵兽火尾虎。
最后关头,天边掠来一队人马,自称来自天衡派,共十四人,其中有三个同无栖一样压制了修为的长老。
敌众我寡,顾茕茕不敢轻易硬碰,本以为将火尾虎让给对方,息事宁人便好,左右她不过好奇火尾虎那条可用作炼器的尾巴,往后有机会再杀一头便是了。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后退,转身欲走,却被人叫住。那群人中有个眼神阴鸷的老头儿,认出了顾茕茕。
十几人面面相觑,既贪图那头火尾虎,又害怕涿光仙山过后报复,最终还是决定杀人灭口。
这是顾茕茕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无栖的强悍,浮屠铁扇在他手中大开大合,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队人马很快被他杀的七零八落,人群中央的青年却异常从容,唇边甚至还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后跳,旋身,动作华丽优美,大红衣角翩翩而动,就像电视剧里加了滤镜的男主角,怎么看怎么帅。
要不是场合不对,顾茕茕只怕已经少女心泛滥,开始盯着他犯花痴了。
她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高中班里那个刺头校霸的话:
打架是门儿艺术!
与无栖相比,自己简直就像个打杂的,只能在一边暗戳戳抢人头。
可俗话也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狗急了也会跳墙。
那个眼神阴鸷的老头儿节节败退,最终退到一处断崖边,眼看二人杀招逼近,眼中闪过几分戾气与疯狂,竟然不惜自爆元神。
当时顾茕茕离他太近,闪躲不及,被爆炸的冲击波撞飞,掉下了断崖。
她记得昏迷之前,无栖大红的衣袖曾在眼前划过,应当是想要伸手抓自己,不过没抓住。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她强忍痛意,颤抖着站起身来。心念一动,手腕上的冰蓝小蛇化成了长剑,微微发亮的剑身顿时成为光源。
顾茕茕将藏寂当做拐杖,用它撑着身子走了几步,疼得满头大汗。
“无栖——”
“无——栖——”
四周传来飘渺的回声,随后重新陷入了寂静。
她想起挎包中的玉骰,上一次无栖就是靠它找到自己的。
她将玉骰拿出来搁在手心,玉骰中的红珠此刻黯淡无光。
顾茕茕瞧了半晌,摇摇又晃晃,也没发现玉骰有什么奇异之处,索性收了起来,又从挎包中摸出个小玉瓶,倒出几颗丹药胡乱吞下。
温润的药力化开,周身疼痛渐渐减弱。
她这才有力气往四周走了走,发现崖底十分空旷,崖壁光滑,竟像是被人以大神通生生劈开的。而且此处似乎有什么阵法,压制了她体内的灵力。
既没处可爬,又无法御剑飞上去,她此刻倒是有点希望无栖没有一起掉下来了。
顾茕茕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不习惯坐以待毙,拄着藏寂,摸索着往前走,那颤巍巍的模样活似个百岁老太,令人望之心酸。
崖底一片寂静,只有脚步声簌簌响动,给顾茕茕一种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错觉。
手中的藏寂是她唯一的光,虽然极其微弱,却也令人心下稍安,不至陷入绝望的境地。
黑暗中,时间的流动极为细微渺茫。顾茕茕的听觉与触觉被无限放大,身体也仿佛变成了不知疲倦的机器,只挨着崖壁一味地向前走。
孤独在身后肆意疯长,强大的想象力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顾茕茕不敢回头,怕黑暗中潜藏着的那些可怕的东西扑上来,更怕会就此被孤独绝望吞噬,永远失去反抗的勇气。
她觉得自己要这压抑的氛围被折磨疯了,索性同藏寂说起话来。藏寂已融合了剑灵,偶尔会闪过一道蓝光回应。
许久,许久,又是许久。
“糟老头子你到底在哪啊!”
“底在哪啊——在哪啊——啊——”
“唔……”顾茕茕眼圈一热,睫毛轻眨。她强压下喉头的哽咽,逼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