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寮倒是无所谓,过个几十年,知道他算不上秘密的秘密的人都要离开,那时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不过……南方北方也走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了。
第二天晚上,陆安城下班后回来把林寮捞到车里。
林寮并没有反抗:“去做什么?”
陆安城说:“今晚有办庙会。”
林寮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晚陆安城又急匆匆地冲进来让他去洗澡,敢情已经规划好了。
原来是去拜神。
他已经很多年没拜过了。
……毕竟他寄宿的家庭里倒是把他当神了。
这边的庙会人很多,平日清清冷冷的山上现在充满了烟火气,周边有许多运输东西的车辆和来来去去办事的人。
他们登上半山腰,有一些长辈对陆安城问好,陆安城一一回应过去,林寮在旁边默不作声。
有些长辈感觉陆安城身边这个小孩有点眼熟,但并不想得起来,于是笑呵呵地打个招呼,林寮嘴角勾起一点弧度,也应回去。
老陆的小伙伴啊。
老陆年纪大了依然爱和小孩一起玩,兴许有几个对林寮有印象。
有个像不食烟火的小神明总是坐在沙发上看他们和老陆玩耍。
小神明眼里含着一抹孤寂,但在他们偶尔闹过去时便消散地没有痕迹了。
“来。”陆安城抓上林寮的手,向旁边小门走。到了门槛那,陆安城正要说“用左脚跨”,就看到林寮很自然地抬起左脚走了进去。
陆安城想,可能是和长辈来过,很熟练嘛。
林寮表示没什么,他都不知道跨过多少回了,拜神祈求平安,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用。
该走的人还是要走,该凉的茶还是要凉。
他们进到殿里,陆安城和林寮都跪在蒲团上拜了神,流程十分自然简单。
出去上完香后,抬头一看,天色暗下来了,在山脚不远处有比庙里更多的人,把暗下来的天色又衬起一点明亮和热闹。
“是有唱戏的来了。”陆安城简单说,他并不觉得林寮这种小孩子能对这种古老的东西有兴趣,虽然他挺有兴趣的,“要去看看吗?不想的话就回家。”
“回家”这个词让林寮眼皮颤了颤,随后说:“……去看看吧。”
好久没看过了。
上一次看戏还是和老陆一起的。
没想到爷孙俩爱好也是一脉相承。
陆安城一觉新奇,二觉不安。
他直觉林寮应该不太高兴。
虽然猫儿平日也都是这样的。
但林寮的不高兴是孤寂清冷的。
“那好。”陆安城握上林寮的手,冰凉冰凉的,“我带你过去——你手怎么这么冰。”
说完他握得更紧了些。
林寮抬起眼睛扫了陆安城一眼:“……不用,谢谢。”
别拿他当小孩看,而且,握不暖的。
他心知肚明,却还是没有挣脱开。
灵魂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也许自己就有了趋光性吧。
察觉林寮反握过来,陆安城手心有点痒痒。
——北京歌剧院附近准备点。
“阿寮。”负责人一脸紧张地找到林寮,“女主角人找不到了,怎么办?”
这个负责人是这段时间收养他的人,林寮自然能帮就帮:“我去找她,她人呢?”
负责人额头上都是汗,这次演出是至关重要的,关系到这个剧团未来的道路,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焦躁。
“她……她和……一个男人走了。”负责人深深吸一口气,“她的家人帮她找的,说不给她唱戏了,女孩子要好好出嫁帮人做事……她之后应该都来不了了。”
他们演出还差两天轮到,负责人自己并不会唱戏,不然她都想自己顶上去了。
林寮默了片刻:“没人接替?”
负责人说:“这个角色难度太高,暂时没有,就算有赶过来也来不及——”
林寮道:“我来。”
负责人惊愕道:“什么?”
林寮直视着她:“我来顶她。你找人教我,还有剧本也给我。”
两日后,剧团演出十分成功。
据说,那女主角美得动人,眼尾的红妆天然挑人醉,那一门嗓音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有人说,的确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不过只有那一次。
后来,之前的女主角找了回来,她说她从家里逃出来了,她爱唱戏,她爱这个剧团,她要一直在这里工作。
于是,那一次的女主角如昙花一现。
林寮和负责人一起走在大街上。
负责人说:“……这次麻烦你了。”
林寮笑道:“没什么,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蹭吃蹭喝,能帮上你真是太好了。”
负责人抬头看看天空,再往旁边张望了一下:“新年啦。”
林寮说:“是啊,新年快乐。”
……几十年后。
负责人早已经不是负责人了,她现在只是一个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残烛老人。
“阿寮。”她沙哑着嗓子喊。
林寮应了一声:“我在。”
“给我唱一首吧。”她闭着眼睛。
“好。”林寮道。
那晚,几十年前昙花一现的女主角的声音在房间里彻夜回响。
仿佛夜晚结冰的花,像春日暖融的冰河。明明悦耳动听,但却是给亡者的送终曲。
林寮在第二天悄悄离开了这里。
在踏出小村子的最后一步,他回望了一眼。
他给她张罗好了后事,只是很遗憾,因为几十年他容颜不老不能出现在熟悉她的人身边,于是并不能给这个为了戏剧活了一生的老人最后一声再见。
……再见。林寮在心里默默道。
然后他转身离开,哼着戏曲的小调,在一片唢呐声中。
愿明年花还开在这里,愿明年风还吹过这里,明年依然等着春季。
救命,感觉这本是最好好写的,但还是写不出想出来的感觉……随便看看吧,我自己也就只是补个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