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寮屈膝坐在门口，里面两人交谈的声音像重锤击打在心。
……好疼。
他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了。
坐在门正前方的林寮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还林正要出来，林寮抬眼看到是他，立马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种人呼吸过的空气都污浊不堪。
还林其实挺尴尬的，他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来送个文件要莫名其妙地被甩脸色。他只好对林寮抱着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对陆安城说：“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陆安城：“嗯，有事再联系我。”
嗒嗒的下楼声听不见了，林寮才进屋。
“你打扰到我工作了。”陆安城无奈地看着林寮，林寮不动声色，用手捂着背部。
林寮垂下眼睛，眼角的红痕好像是添上去——因为哭过的那种。
陆安城一下心软：“刚刚是撞到背了？我给你看一下吧，疼吗？”
林寮躲过陆安城伸过来的手：“我自己来。”
说完他就钻进了客房，没动静了。
陆安城拿了一支药膏，心念小孩子连药都不拿，拿什么好，然后抱着不打扰的心思，悄悄把房门开了一条缝，打算直接把药膏扔进去。
这几天下来他知道，林寮不受什么打扰，就像一只猫，给一杯牛奶和一个电视能优哉游哉地过一整天。
但被打扰了——虽然他不知道还林哪里打扰到他了，那这只小猫就炸毛了，看上去很难哄的那种，就一小祖宗。
陆安城手中的药膏正要起飞，结果因为有点紧张，手一抖，药膏“啪”一下掉了。
陆安城知道被发现，急忙去捡药膏，然后想着光明正大地塞给小孩。
等房门被拉得大一点，陆安城愣了一下。
……满身伤痕的小猫。
不管哪里都是，看上去不仅有刀伤，还有抓痕，细微的裂口，甚至还有……枪伤。
怎么回事？
林寮本来打算脱了上衣自己看看，毕竟只是撞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但没想到陆安城会进来。
不过真是好笑，当年老陆看到这一身伤痕也是这种反应，该说是一脉相承么。
林寮拿衣服遮了一下，不慌不忙地对陆安城说：“是药膏吗？那给我吧，多谢。”
陆安城被惊到，魂不守舍地把药膏给他，然后关上房门不知道哪去了。
……哦，这是他家，当然是家里去了。
——731部队。
“長官、新しい試作品が来ました。（长官，新的一批试验品来了）”
“承知いたしました。（知道了）”
林寮眼睛被遮了黑布，什么都看不见。
他被迫学过一点日语，对话能听个大概。
“これは永遠の命の実験に持って行きましょう。（这个拿去做永生的那个实验吧）”
后面一些日子，暗无天日。
一开始像极了地狱。到处是男人的汗臭味，米饭发臭的味道，乌烟瘴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每天还要接受高强度的实验。
得亏林寮不是过的金贵生活，不管在城里还是乡下他都可以接受。
只是……很痛啊。
但也许因为实验他的那个项目很重要，没人来冒犯他，顶多嘲弄一番，肚子弄个四分之一饱还是可以的。
终于有一次，他被扔出了那块地方。
原因大概是药剂研发失败了，重新配制的成本太高，太浪费了。
而这么个少爷，被折腾这么久，一连一个月发高烧，命不久矣，死在里面也晦气，直接给挪到外面的尸堆里去了。
林寮清醒过来是在一次雨天。
他攀出一堆腐肉，尝到了第一颗雨水。
视野很混沌，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知道——春天了啊。
可惜这个城市已经没有春天了。
——他也没有了。
林寮离开了南京，满目疮痍。
在城市边缘，他向这个城市跪拜。
——不管今后如何，请你活着。
这是林家所有人对他的最后一丝善意的祝愿，也是他对这片土地最后的眷恋。
我会活着的，虽然这个机会是肮脏的。
林寮活着了。
——不老不死，不病不伤。
代价是永恒虚无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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