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溯往事妯娌谈心，解今惑同乡互损

一个月后，金光瑶已经可以简单地说一些句子了，只是他嗓音嘶哑，不见昔日的温和婉转。当时，金凌等一众小辈猜想过他自己说出的第一个人名会是什么。金凌猜是“阿凌”，蓝景仪猜是“二哥”，蓝思追觉得有点奇怪也郑重其事猜了“冷姑娘”，毕竟温情天天给他治疗。但谁也没想到，金光瑶叫出的第一个人名是“魏公子”。

魏无羡在后山玩兔子的时候，金光瑶走了过来，叫了他声“魏公子”。

魏无羡“哟，敛芳尊。”魏无羡停下对兔子的蹂躏，笑道，“感觉怎么样啊？”

金光瑶“我听阿凌传信，前几年他过得艰难的时候，江宗主和你都帮衬过，多谢。”金光瑶拱手道。

魏无羡“我可没有帮衬，那都是江澄干的，说到底，他才是阿凌的正经舅舅。我呢，虽然听他叫一声‘大舅舅’，说到底不过是比他年龄上大了些，充不了什么长辈前辈的。”魏无羡伸了个懒腰，躺在了草地上，“我能做的，就是送了他些我做的符咒，又补了他个当年没送出去的铃铛。江澄拎着紫电上金鳞台时，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后来夜猎的时候和他聊了几句。敛芳尊，你对他很好，他一直记在心上。”

金光瑶“我听温姑娘说了，魏公子刚刚修出了金丹。”金光瑶道。

没有诧异金光瑶是怎样知道冷清就是温情的，魏无羡换了个姿势，充分享受着阳光。

魏无羡“温情居然把这个都同你说了？”魏无羡翘着二郎腿，语气悠闲，“看样子，敛芳尊与温情也处得不错嘛。”

金光瑶“此番也是要多谢温姑娘的细心治疗，我才能恢复得那样快。”

金光瑶毫无顾忌地坐了下来，任由那些兔子朝着他聚拢过来，

金光瑶“其实我也知道，温姑娘这样做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毕竟，救一个满身罪孽的人，还有身份暴露的可能，如果是我绝不会干的。”

魏无羡“噢，是吗？”魏无羡把头转向他，笑了起来，“那先前救薛洋，后来留了思思和秦姑娘一命，最后观音庙推开泽芜君又要怎么解释呢？”

金光瑶“许是做尽了坏事，还想要保留一点善良吧。谁让我是这样一个人呢。”

金光瑶也是笑笑。

魏无羡“话说回来，敛芳尊，我一直不知道莫玄羽的事情，介意给我讲讲吗？”

魏无羡的要求让金光瑶猝不及防，

金光瑶“小羽的事情？”

魏无羡“对啊，我听说他是因为骚扰你才被赶出了金鳞台，他似乎很喜欢你。不过，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魏无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魏无羡的面孔尚且是莫玄羽的样子，虽然说修出金丹会让被献舍者逐渐恢复曾经的样子，除了身高（这是我的私设，虽然知道忘机不在乎容貌在乎灵魂，但还是希望羡羡回到最初的样子。而小羽毛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否则就很少有人记得小羽毛存在过的意义了，就保留了小羽毛的身高），但魏无羡重修金丹也不过半个月，面庞还没有变化的痕迹。魏无羡一旦不说话，用那双澄澈的眸子看着金光瑶，就和莫玄羽没有任何区别。

金光瑶微微失神，最终还是开了口：

金光瑶“小羽是个好孩子，我借口他骚扰我赶他出金鳞台是真的，他喜欢我也是真的。他来到金鳞台的时候才十四岁，怯生生的，对什么都好奇，干什么都畏畏缩缩的。我当时负责照顾他，他就叫我一声‘瑶哥哥’，很乖巧也很懦弱。我其实对他的那些关注也不完全是假的，毕竟看到他，我就想起了当年那个母亲去世无家可归的自己。但我只是不能忍受金光善想要利用他来架空我，所以才设计把他赶了出去。”

魏无羡“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魏无羡从草地上起身道，“莫玄羽后来是疯了，虽然是真是假尚且不知，但你把他赶出去肯定对他打击很大。能够想到献舍禁术来报复欺辱他的姨母一家却不去责怪让他跌落尘埃的你，敛芳尊，这可不是‘喜欢’二字能够说得清的。”

金光瑶揉揉额角，

金光瑶“我其实并不知道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能让他喜欢我，我只知道有一次他避开阿愫对我说他喜欢我，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爱人的喜欢。那一次我很吃惊，只是敷衍了过去。后来他还有好几次也在私下里说过这些事，当时我觉得不能再让他留在金鳞台了，就打算借这个理由把他赶出去。他能进入芳菲殿的密室，也算是我默许的，这件事情成美也知道。他在密室里看了什么，学了什么我都了如指掌，这样也能加大将他赶出去的筹码。但是后来，就在我赶他出去的前一个月，他看我的目光突然变得很难过，也不再叫我‘瑶哥哥’，开始一板一眼叫我‘宗主’。我故意引他入芳菲殿，说他骚扰我时，他居然默认了，也说任凭我处置。至此之后，我再听说到他时，就只知道他疯了。”

魏无羡蹙起了眉头，

魏无羡“这么说他在那段时间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对你移情别恋了？”

金光瑶回身一笑，

金光瑶“魏公子，我若没有记错，莫玄羽似乎只对含光君移情别恋了？”

魏无羡尴尬地干笑了几声，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个问题，莫玄羽为什么会态度变化那么大呢？

金光瑶记忆惊人，可他想了许多，都只记得那段时间有清谈会，但莫玄羽怕生，从来也不会去参加的。那究竟是什么刺激到了他？

魏无羡怀疑的是聂怀桑。但聂怀桑那个时候应该和莫玄羽只是见过好几面，算不上多么熟悉，莫玄羽那种类同惊弓之鸟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轻信聂怀桑。更何况那时候聂怀桑应该还没有注意到他，也不大可能对他做些什么。

两人一筹莫展，最后索性都不想了，开始讨论另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金光瑶的右手怎么能正常写字。

金光瑶举起右手对着太阳看了又看，除了苍白些，僵硬些，似乎也不是完全动不了，只是有时候会不听使唤。温情替他治疗过，说他的筋脉已经没有问题了，劝他多活动一下，先做最简单的动作，再做精细的动作，比如作画弹琴写字。金光瑶现在已经可以颤巍巍地洗漱穿戴了，但还是做不了精细的事情，写出的字像鬼画符，画出的画像钟馗捉鬼，弹琴犹如弹棉花。

魏无羡“敛芳尊，说不定你这和泽芜君一样也是心病。”魏无羡说，“你不想让你的手好。”

金光瑶给了他一个白眼，起来整整衣服，打算走人。

魏无羡“敛芳尊，我说的全部是真的！”

魏无羡的大嗓门还是响彻了整个云深不知处。蓝老先生的声音随之响起：

蓝启仁“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魏婴！你去给我抄家规！”

金光瑶偷笑，随即溜进了龙胆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