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设暗计其心可诛，坦真情恩怨难言

魏无羡“第一条计划，也是最简单的，那就是莫玄羽献舍成功，我顺利回来和蓝湛一起查明当年赤锋尊死的真相。他知道依照我和蓝湛的性子，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管全然放过。而我们两人素来与敛芳尊立场不和，蓝湛又极为敬重泽芜君，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让泽芜君明白当年的真相。这条计划一旦成功，我能获得一定的清白，于情于理不会对他追究，百家的矛头也会对准敛芳尊，而泽芜君一旦对敛芳尊失去了信任，那无异于诛心。当然，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这就是一切事情的原委。看上去损失最小，其实风险最大，他很幸运，成功了。”

在魏无羡的引导下，蓝思追也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蓝思追“第二条计划是假如莫公子没有献舍成功，又或者我们这些人遇险时两位前辈没有及时赶到，这样各大家族都会损失一大批小辈，自然会对这件事追究到底。聂宗主此时若是加以引导，也能让他们达到同样的效果。而清河聂氏的小辈很少参与我们的夜猎，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中损失。这样各大世家年轻力量丧失将会一蹶不振，清河聂氏反而保存了实力能够一举振兴。”

蓝曦臣说出了最后一种计划，

蓝曦臣“最后一种时间最长，但也最稳妥，那就是在阿瑶所能接触的一切事物内下毒，这种毒不会影响他的生命，却能摧毁他的神经，让他日益疯狂衰弱，这个时候再说仙督身体有恙，提出推举仙督，把姑苏蓝氏推出来。我是蓝氏的宗主，若不知真相，自然会多加帮衬。他再找准时机一次性告诉我阿瑶所做的事，我也会与阿瑶离心。金蓝之交一旦土崩瓦解，他的目的迟早会实现。”

金光瑶不由得心有余悸，他没有接受羊绒制品，也没有焚香，那么多明枪暗箭他都在不经意间躲了过去，却没想到聂怀桑竟能步步为营至此。

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同岁的“弟弟”。

金凌“小叔叔，那现在怎么办呢？”金凌急切地问。

金光瑶温柔地看着金凌，

金光瑶“阿凌，这些日子要辛苦一下你了，你想尽一切办法找出金鳞台里一切有问题的东西，我们必须要抓到聂怀桑的把柄。”

金凌“好，小叔叔，我这就回金鳞台。”

金凌说着，抓起岁华就往外冲。

蓝忘机“思追，你同金宗主一起去。”蓝忘机道。

蓝思追“思追明白。”

蓝思追说着，也追着金凌离开了龙胆小筑。

金光瑶略有些吃惊，

金光瑶“我看阿凌和蓝思追公子似乎走得很近。”

蓝曦臣“小金宗主这些年虽然成熟了不少，但性情上还是一时摆脱不了急躁，思追性情稳重，又是蓝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让他来协助金宗主再合适不过了。”蓝曦臣解释道。

蓝忘机“兄长，景仪的培养也要早做打算了。”蓝忘机道。

魏无羡“对对对，蓝景仪那性子和我以前真是一模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虽然天赋颇高和思追并称‘小双璧’，只是这气度进退和思追真没法比。泽芜君不是有心要培养他当少宗主吗，是该好好教育一下了。”魏无羡帮腔道。

蓝曦臣“其实，谈起少宗主，我一直属意思追。景仪性情太过跳脱，不像思追。我有意把思追过继到你和无羡名下，日后继任宗主也名正言顺。”蓝曦臣说。

金光瑶觉得自己似乎参与了蓝家的继承人敲定，心里不免嘀咕了一句：

金光瑶“我又不是蓝家人，为什么要听你们说这些？”

但他心绪烦扰，心中不知把这句话默念了多少遍，等到反应过来时，在场的其他三人都看向了他。

魏无羡拿着陈情敲了敲桌子，

魏无羡“我说敛芳尊，你怎么就不是蓝家人了？云深不知处的通行玉令向来是不给外人的，你拿着玉令进出云深不知处多少回了，这难道还不算蓝家人？还有蓝老先生，当年见了我就头昏脑胀，见了你可是赞许有加，说不定心里早就默许你和泽芜君了。再说，泽芜君把你从观音庙里捞回来，你住的可是前任宗主夫人的旧居，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魏无羡快言快语，几句话就把大风大浪见惯了的金光瑶羞得面色绯红，但苦于无法言语，只能翕动着嘴唇无声辩解几句。

蓝曦臣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对蓝忘机说：

蓝曦臣“忘机，你和魏公子还是回避一下吧。”

蓝忘机眼中透露出几丝笑意，

蓝忘机“兄长，我和魏婴先回静室了。”

魏无羡偷偷做了个鬼脸，

魏无羡“大嫂，我和蓝湛走了，你好好休息啊。”

句尾音调上扬，更是让金光瑶拿袖子遮住了脸。

待到忘羡二人离开了，蓝曦臣才微微安心，把金光瑶揽进了怀里，

蓝曦臣“阿瑶，你不是外人。于我而言，你是最好的仙督。”

蓝曦臣“我救你回来，不是想让你冲怀桑道歉，也不是想把你交给百家公审。我只是觉得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内心所想，更不能对不起这天下苍生。我承认我对你抱有不同于结义兄弟间的情愫，如同忘机和无羡一样的别样情感。所以当年知道你的事情后，我也想像父亲那样把你‘带回去，藏起来’，也想和忘机一样不顾一切去保护你。你说得对，苏涉念及你的知遇之恩对你忠心耿耿，而我却被怀桑的一句话干扰了心智，对你下了狠手。甚至，当你和大哥被封在一处时，我还任由怀桑主持封棺大典。”

感受到了怀中人的颤栗，蓝曦臣不由得抚摸着他的后背，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狐狸，哑声道：

蓝曦臣“闭关这三年，其实我一直在想我做得对不对。后来，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这世间哪有什么黑白分明的是非对错，甚至在许多事情上往往是横看成火侧看成冰。有时我们这些修仙之人孜孜以求一个公道，但我们追求公道的时候，伤害的却是黎民百姓。怀桑追求的公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大哥依旧是一具凶尸，魂魄无法转世。而清河聂氏迅速崛起，但清河的百姓生活一直未曾改变，怀桑依旧不管百姓之事。还有那些瞭望台，我与你一同建造，自然知道那要多么艰难，你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中饱私囊，反而多有损失。而瞭望台废弃后，受苦受难的依旧是百姓。忘机和无羡都说，他们宁愿不要什么‘逢乱必出含光君，锄奸扶弱魏公子’的名声，也不想让世家大族的威名树立在无数的死伤血肉中。”

金光瑶呜咽了一两声，却还是无声地落泪，蓝曦臣也已经泪眼朦胧，

蓝曦臣“阿瑶，你明白吗？我是姑苏蓝氏的宗主，玄门百家的泽芜君，可我泽被众生了吗？只不过是给更多人的心头蔓延了荒芜。自始至终，我连忘机都比不上。他信无羡，就从始至终一直相信，我信你，却在最后关头失诺了。”

金光瑶手中的符咒发出了哭腔：

金光瑶“我不是说了吗！那是你中毒了，是聂怀桑干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蓝曦臣“阿瑶，我不能欺骗自己。我或许可以说是你挥霍我的信任，是怀桑让我中了毒，但我知道，如果真的一直坚定地相信，绝对不会因外物而有任何改变。观音庙里，于公我不悔责罚你，也不悔质问你的那些话，但于私我后悔说出那句‘这声二哥就不必叫了’，后悔捅向你的一剑。”

蓝曦臣“阿瑶，对你动心，我从未后悔过。”

蓝曦臣捧着金光瑶的脸，忘情地吻上了他的眉间朱砂。

金光瑶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蓝曦臣宽大的衣袖上，他想听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却不是现在。应该是他登上仙督之位风光无限之时，是他们共谋天下苍生志趣相投之时，是他们秉烛夜谈醉心风雅之时，是他们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之时，而不是现在这个跌落尘埃万众唾骂的时候。

得不到他的回应，蓝曦臣也并不懊恼，只是俯身抱起他，把他送到了榻上，替他褪去外衣鞋袜，

蓝曦臣“阿瑶，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金光瑶转过身，把背朝向他，没有给他看自己的唇型。他怕自己一软弱，蓝曦臣就会看到自己在说：

金光瑶“二哥，陪陪我。”

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