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苦笑，自己终究还是劝不住她，上次中毒，本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忍痛将她送回南海，就是怕她会做傻事，没想到...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珊珊，天下之人莫敢不从的圣旨你都敢违抗，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珊珊，珊珊...你不能有事....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骇人的事情，天佑捂着胸口，强忍着此刻心口处的阵阵绞痛，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扶着屋中的柜格陈设来到门前，扶着门框向窗外的守卫吩咐道：“火速封城，并命赵羽去寻珊珊！”
门外的两名守卫听出了不对劲，半开门扉见到房中的天佑时皆是大惊失色，瞪大的双眼更是表示难以置信：“国主...您？”
“我没事...”天佑站稳身子，整衣仰首，尽显一国之君该有的凌厉杀伐：“今日之事...如若泄露半字，尔等....尔等格杀勿论！”
一向在他们面前如翩翩公子般温润儒雅的国主，突然狠厉起来，两名士兵被吓得皆是身子一颤，怔了片刻，缓过神来后连忙俯首行礼：
“是，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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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珊珊不对，一时冲动，天佑哥莫要动气了。”
昨日，赵羽连夜处理天佑交付的任务，今日回来时，天佑体恤他连日奔波定是劳累命他于房中休息一日，不曾想他刚要走出房门去寻天佑便看到两名守卫慌慌张张地来寻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天佑刚刚下达的吩咐。
珊珊可是公子挚爱，若她出事，那可还了得？
不待那两名守卫反应过来，小羽就已回房间抄起大刀，掠过二人疾行而去。
还好小羽行动迅速，珊珊未及出城，便被小羽寻回。
听到国主下令暂时封城之事清查人口之事时，汉平县的百姓皆以为城中闯入了逆党余孽，议论纷纷之时皆有些慌张。殊不知，国主不过是为了寻找他的...红颜知己，若是被百姓得知内情，怕是这国主微服民间，意在顺便寻找“一凤十二钗”的谣言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现下，天佑正坐于茶桌前，许是因为先前过于着急心绪起伏太大，正捂着唇连连轻咳。
天佑每咳一下，小羽的脸色便会凝重一分，珊珊秀眉紧蹙，泪光点点，亦是难掩忧色。
咳嗽声终于止住，天佑接过珊珊递来的香茗润润略干的双唇，然后抬眸看着她：“珊珊，我知你痛恨叶麟，欲杀之而后快，可你莫要忘了，此值紧要关头，绝不能意气用事，你一向明理，可莫要这般了。”
“天佑哥，我...”
贝齿紧咬下唇，珊珊眸中再次凝起细密的水雾。
“好啦，珊珊。”看她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天佑的声音越发宠溺。
忽然——
“徒弟~”
五味在门外呼喊，门口的守卫称了一声丁大御师后便为他开门，方便他进入屋内。
天佑莞尔：“五味。”
“来吧，徒弟，敢紧把这药喝了，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说话间，那碗一看就知道很苦的浓黑药汁已被端至天佑身前。
天佑不同以往吃药前总是一副苦笑着视死如归的神情，此刻竟是淡定的端起药碗顺畅地一饮而尽。
漱过口后，天佑勾唇一笑：“五味，想不到，你的医术越发精进了。”
的确，喝完药后，天佑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隐痛业已散去。
“那当然，我可是你亲封的大御师，并且你三天两头的不是受伤就是中毒，为师的医术若不突飞猛进，你以为你还能——”
下半句话五味已经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小羽此刻眸光如冰，似乎都能空气中的水汽凝聚成冰凌朝他射来 。
五味身子一僵，立刻转移话题：“徒弟，你以往特怕苦药非得珊珊哄着你喂你蜜饯你才肯喝，今日倒是痛快地喝下，”然后坐至桌旁接过珊珊递来的茶水，朝珊珊咧嘴一笑，转身继续道：“并且，你终于不把师父我的医嘱当耳旁风，你也很有进步呢。”
天佑眸光一沉，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作为国主，若是的病怏怏地前往战场，恐会动摇军心，”“啪”的一声合上折扇点了点五味的肩头，“所以呢，得好好地听五味师父的话。”
小羽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心头莫名一痛，自家公子终于知道照顾他自个儿的身体了，竟然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五味抿抿唇：“徒弟，你真是个死脑筋，领兵打仗的事让石头脑袋来就成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
茶水已端至唇边，天佑倒是不急着喝下，持盏的手一顿：“五味，圣旨已下，此事人尽皆知。”
“这好说，”五味不假思索，“反正是你下的圣旨，你再收回便是。”
“咳咳咳...”
天佑刚含到口中的水立刻喷了出来，定是被呛到了。
“公子！”
“天佑哥！”
珊珊与小羽一左一右地替天佑整理喷到衣领、广袖上的水迹，天佑朝二人笑笑，略有窘迫，再看五味疑惑不解的神情时已是哭笑不得：“咳咳，五味，你真以为作为国主就可为所欲为了？朝令夕改，君之大忌！”
“徒——”
“国主，高峻求见！”
五味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外的守卫突然大喊。
“徒弟，你忙，我就先不凑热闹啦啊。”
五味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起身告辞。
小羽着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暗暗勾起唇角。
五味定是知道天佑这就要处理军政要事，并不愿多待，就如他所说，天佑处理国事时总是给人无形的压迫感，比登堂审案时更甚，甚至快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他可不喜欢这种感觉，自然希望回避。
五味走后，天佑整衣肃容，朗声道：“宣！”
高峻一进门，便跪地叩首：“臣参见国主，国主万...圣躬康泰，国泰民安！”国主一再强调莫在呼喊万岁，他嘴一顺，差点忘了国主的吩咐。
“平身，”天佑直入主题，“饷银有何下落？可查到我母后的消息了？”
高峻起身后不自觉低下头：“禀国主，微臣无能，只查到了饷银的消息。”
天佑握紧折扇，眸光深邃无澜：“哦？”
“禀国主，正如您所料，押运赏银的军队中却有屠龙会的内奸，当日军队进入格古里沙漠时，恰好遇到沙尘暴，沙尘暴将大量的水箱卷落于地，饮水大量流失，军队严重缺水，军中一有数人因此昏厥。
无奈之下，李江与曹虎两位将军只得临时改变路径去寻水源，恰好在途中遇到了一队商旅，不想这些商旅就是埋伏在补给水源处必经之路的屠龙会党羽，押运军不查，便喝下了他们早已投掷过毒药的水，终致大军覆没，饷银被劫。”
天佑颔首，抬手轻捋鬓发，若有所思。
立于天佑一旁的小羽看了眼天佑后抬眸问道：“那李江与曹虎二人可否寻到？”
“回将军话，并未寻到李江与曹虎二人，但在事发地意外找到李江与曹虎二人的身份官碟，”高峻正好从衣襟掏出方方正正的小折子，“请国主与将军过目。”
天佑打开官碟确认此物确为李江与曹虎二人所属后，便将这两份官碟置于桌上，指尖轻点着同置于桌上的折扇。
清雅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还找到其他人的身份官碟？”
“回国主，并未。”
天佑神色一凛，深邃的眸光落在桌上摆放整齐的奏折上，众人知天佑正凝神思考，皆不作声。
四周一片宁静，除却窗外的梧桐叶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的沙沙响声，只是这声音低微，时断时续。
半晌。
天佑双目微敛，冷冷开口：“高峻，此事不必在查。”
“国主，这是为何？”高峻一惊。
小羽与珊珊皆疑惑不解。
“因为，”天佑缓缓起身，“这批饷银已落入勾奴可汗的手中。”
珊珊美眸一眨：“天佑哥，你是说勾奴可汗突然出兵攻入广隶，就是因为得到了这批饷银，这也是叶麟得以与勾奴可汗勾结的筹码？”
天佑看着珊珊，欣慰一笑：“正是。”
高峻依旧不解：“那这些饷银又是如何运入广隶的呢？又为何会到广隶？”
天佑拾起桌上的折扇，握于手中：“押运军因中毒全军覆没后，屠龙会逆党换上押运军的甲胄并取走了士兵身上的官碟，以及最重要的通关符节，扮作押运军前往广隶，与早已潜入广隶的叶麟汇合。”
手中的折扇缓缓展开，天佑垂眸轻抚着工笔绘于扇上的河山图，眉头微蹙，“至于为何到达广隶，恐怕是因广隶地处偏远，非通商之城，且外有孙承泽所筑的长城保护，朝廷并未重视对此处的监管，是以给了叶麟可乘之机。”
朝廷上下皆以为的最安全之处其实是最危险之处，疏忽了，实在是疏忽了。
小羽暗中唏嘘，亦为自己未一早在广隶附近安置军队而懊悔自责，大好河山，却因这一疏忽而拱手让人，想必公子这些时日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或许亦是因为此事而责躬罪己吧，不然他也不会累到体虚，身染风寒。
不自觉的，小羽握紧双拳，握得指节发白，青筋凸起。
珊珊视线不离天佑，神色亦是凝重。
折扇利落一合，天佑重坐主位：“高峻，你且退下吧。”
高峻行礼退下后，天佑转首，唤了一声小羽。
小羽立刻回过神来,微微俯首：“公子有何吩咐?”
似乎是察觉到小羽的情绪，天佑起身握了握他的肩膀，温和一笑，“事已至此，自责无意，现下咱们还是好生准备出征事宜。”
“是，公子。”
小羽抬眸看着天佑，他还是一如既往，一副运筹帷幄，舍我其谁的模样，只是他俊美的眉宇间又添了几分忧色。
窗外，夕阳艳丽，有塞雁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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