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

杜隽还是与之前一样，他并没有拿起面前的红酒杯，只是默默地看着陶瑾瑶独自喝下了那杯酒。

在陶瑾瑶举杯仰头的那一刻，杜隽看到了陶瑾瑶眼角有一滴泪无声滑落。

“瑾瑶，你年龄不小了，不要因为我继续耗下去了，遇到心仪的就嫁了吧。”杜隽将桌角的抽纸推到陶瑾瑶面前，柔声道。

陶瑾瑶瞥了一眼被杜隽送到手边的抽纸，用手背随意地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痕，一双微红的眼睛楚楚可怜地凝视着杜隽：“老师，您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入了您的师门，最幸运的事情还是入了您的师门。”

“你看到的只是我作为老师的一面，在这一面的背后，其实隐藏着很多的不堪，真实的我，和你想象中的我终归是有距离的，而你又何必要执迷于一个幻象呢？”

陶瑾瑶看着眼前的杜隽，面带着苦涩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她看到的就是一个真实的杜隽，一个执拗却善良，呆板却真诚，澄澈如孩童一般的杜隽。她对他的理解，远比他对她要深刻得多。

多说无益，她陶瑾瑶也不是不明事理、纠缠不休之人。陶瑾瑶转身拿起沙发上的挎包，步步走向办公室门口，在手指触碰上门把手的那一刻，陶瑾瑶回头对杜隽道：“杜老师，我们三月初的学术会议上见。”

听着陶瑾瑶的高跟鞋声在楼道里渐渐消失，杜隽缓缓端起桌上的红酒杯，端详了片刻，一饮而尽——苦涩。

继而，杜隽俯身从办公桌下方的柜子中摸索出了一只玻璃花瓶，向瓶中装了些水，将那可怜兮兮地躺在一大捧红玫瑰旁的一小束向日葵插入其中。将那捧玫瑰捧在怀中，凝视了片刻，自语了一声“对不起”，便将之轻轻放入了桌边的垃圾桶中。

一切安置妥当，杜隽一手捧着那个插了几株小向日葵的玻璃花瓶，一手提着黑色的垃圾袋，关灯，锁门，离开办公室，向教师公寓的方向走去。明天，就是除夕了，又是一个人的除夕。

再次回到那个空寂的小公寓，似乎已然形成了某种习惯一般，黑暗中，杜隽无意识地便走到窗前，望向对面的那扇窗——那扇窗内的灯还亮着，不是吊灯的明亮，而是台灯的那种温暖的昏黄色灯光——她在读那本哈贝马斯吗？

然而，此刻宿舍中的沈慎并没有在读方才杜隽借给她的哈贝马斯，她正坐在书桌前愣神。沈慎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今日的种种画面：吊桥上与她一起看夕阳的杜老师，奶茶店里呆萌无措的杜老师，还有……办公室中那令人震惊的一幕。

沈慎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开心？因为今天有那么多与男神独自相处的时间。羞愧？因为男神似乎在嫌弃自己看书太过浮躁。更准确的，应该是失落——因为男神居然有女朋友！

可是，她为什么会因此而失落呢？之前她可是信誓旦旦地对自己的三位室友说，自己对杜隽只是学生对老师单纯的仰慕，既然是仰慕，她为什么会失落！

“顾樱。”六神无主的沈慎拨通了与顾樱的语音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顾樱那熟悉而率性的声音：“呦！这不是为了小学神而自愿献身，留在学校过年的情圣吗？你和吴侖现在不是应该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吗？怎么还有功夫给我打电话？”

大概是除夕前夜孤身一人在宿舍的凄凉，大概是对吴侖突然爽约的不解，更有可能的是对今天办公室所见场景的发泄，沈慎在听到顾樱声音的那一刻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