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读不着痕迹的笑叹,只好将昔日所言,再重复一遍。
月读“天厉,司掌天瘟疫疠之神,同列为瘟、穷、丧、病,最不受敬仰的神袛之一,鲜少有香火供奉,其所经之处,没有膜拜接迎、没有大肆庆祀,有的,仅是驱离。”
好望“没有人想求‘瘟疫’兴旺。”
他想了想,猜测。
好望“不会是为这理由,眼红其余神袛,嫉恨他们拥有的,他却没有,日积月累,扭曲了心性,导致成魔?”
月读“非也。”
月读“瘟穷丧病几位神袛,心胸宽大,远胜其他天人。”
若非心胸极阔、极广、身怀众所厌恶的异能,在任何欢庆场合,皆列为不受欢迎人物,如何还能面容慈悲、姿态恬然?
国泰民安,平顺康宁,本是世人所求,然而,天理之道,有兴有衰、有生有灭。
天降大瘟,并非天人残酷、老天无眼,而是轮回更迭,以维持世间平衡。
好望“既然心胸宽大,没理由坠入魔道呀。”
好望感到不解。
入魔,是心有偏执,或怨恨,或愤懑、或打击、或难以解开的心结,侵蚀了神智,造成心性大变。
越是贪婪,越是好妒,越是愤世妒俗之流,越容易走偏路,踏入魔道。
月读与天厉本是旧识,他亲眼看着故友入魔,自己无力阻止,昔日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月读口吻飘渺,眸光远扬,仿似落回那一日——
遥远且漫长如年的那一日!
月读“当他发现,他的能力只能夺去性命,却无法救人,偏偏那一个能教自己甘愿牺牲生命也想要营救的人,就在自己眼前烟消云散,让他恨起自己一身瘟息,再强大、再可惧,又有何用?“
一旦心中带恨,任由其萌芽生根,要摘除,很难。
好望“神,也有救不了的人?”
好望还以为,神,无所不能。
月读“那是当然。”
好望“天厉恨起自身能力,他大可不去使用它,为什么要派曦月去对付他?”
又为何会成为录恶天书中,必除之名?
月读“因为…天厉打算舍弃他的能力。”
好望“舍弃?”
月读“他准备一口气,全数释放瘟疫。”
好望吹了声口哨。
乖乖隆地咚,一个瘟神,全数释放他所司掌的瘟息,人界哪能有活口呀?
他懂了天厉不除不可的理由。
好望“你自己去处理天厉不行吗?别让曦月和他交手。”
再怎么说,月读可是天尊耶,这般棘手的家伙,应该要自己对付吧?
丢给一名天女,岂不有损自身威严?
月读敛眸,声音清浅淡然。
月读“我伤不了夭厉”
好望“连你都伤不了他,曦月又怎么——”
好望听了,一股恼火升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做不到的事,丢给别人去做?!
月读“只有月儿可以。”
月读慢慢觑向好望,字字慢,字字坚定。
只有曦月可以?
好望尚来不及追问,茅草屋的门推开了,几只貔貅步出。
好望立即跳下松枝,飞奔过去。
“无关紧要”的小事,包括情敌,远远抛诸脑后。
那行径,简直像是等候许久的忠犬,终于盼见主人回来,迫不及待摇尾跑向主人怀抱。
他很急,急得没空闲与貔貅道谢,擦肩而过,直奔曦月所躺卧的小竹床。
她脸色恢复白晰,一听见脚步声,便转首觑来。
“你没事了吧?”
她与好望,同时开口,问出同一句话。
好望“还担心我?比起我,严重的人明明是你。”
好望坐在床缘,伸手轻轻梳拢着她额前散落的发绺。
动作缓而温吞,仿佛手劲重些,便会碰伤她。
她瞅着他,眸光乌灿,羽睫掀扬,像两潭清池湖水,倒映他。
那一瞬间,他变身为饥渴旅人,受清凛波光所诱,渴望着凉泉灌顶的痛快。
他俯低身,靠近她,鼻息交融,他额心那绺银黑交杂的发丝,甚至因她的吐纳而微微拂动,挠在她脸颊上。
先是他的发,后是他的唇。
原本蜻蜓点水般,软热地印上左颊,在她讶然之际,她的唇已遭攫获。
一开始,他就放足力道,吻得很深、很彻底。
好望的双手,分托在她螓首两侧,臂弯如栅,长发如网,困住了她。
濡沫水泽,在交缠的双唇内,逐渐清晰起来,还有他的呼吸声,他啃着它时,啧啧有味,听得她…粉腮绯红。
脑袋里,像有什么轰然炸开,让她短暂晕眩,无力思考!
好望抵在她唇心,粗粗地吸气,泽亮的唇瓣弯起一抹笑弧。
好望“当时,被天厉找着,我就在想,若能逃掉,一定要这样做。”
要是死在天厉手中,他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将她的唇恣意怜爱过一番。
明明她都自己送到他的嘴边,他却没吃,死也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