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率行 4

十四

沿着小巷子拐了一会儿后，我们来到了这所中学，这是一所典型的处于代谢期的乡镇中学。本地的此类中学一般建于五十年代，并在九十年代翻新，在近几年慢慢抹去五十年代的痕迹，最后让人完全见不到它的原貌。

哪位学长的父母就曾是这里的学生，留在母校教了二十多年的书。而学长原本也在我们那所高中，高考死得很惨，被父母勒令回到老家读高四，然后再慢慢谋求学长根本不想要的“幸福人生”。

大门边上就是他父母住的新式教师公寓。他们一家两年前还住在一栋青砖黑瓦的老楼里。楼被拆掉半年后，它的原址上冒出一栋方正呆板的学生宿舍楼。

走到三楼后，我轻轻叩了叩那厚重的防盗门。许久之后门缓缓打开，露了一条很宽的缝，缝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问：你们找谁？

我说了学长的名字。

哦，他和他爸妈去城关了。中年人冷冷地回答。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明天。你找他有什么事吗？缝几乎消失。

没有，谢谢。我很弱地回答，拉上雷准备离开。

门在我们身后砰地一下关上，震动着我们的耳膜。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内我们在这所学校里四处乱逛。这所学校的景色还不错，空气也挺好。从教学楼要走挺长的楼梯才到那长满草的原生态操场。操场旁竖着一块规划图。上面画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规划图”应该叫“龟画图”

星期六的校园十分寂静。不知为何连初三和高三的学生都不在。寂静到有些怪异，好像这里总要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不知道这里是否真的发生过不好的事。我把这想法告诉雷，他说：学校里你指望发生好事？青涩的Puppy love?

我踹了旁边漆成黄色的墙壁，带点金属质感的回声久久未绝。我说：安静成这样，恐怕Puppy love要变成Make love。

球场的正中摆着一个褪色的篮球。我拿起来拍了拍，篮球与水泥地面撞击产生的声响在偌大空旷的校园里回荡着，又被澄澈的天空洗涤了一遍。我投了个二分，球在框沿上转了一圈后悠悠地掉下来。篮框一直缓缓的颤着，有几分被生活强奸的姿态。

我有些累，便在操场边的石长凳上躺下，枕着袋子，望着幽蓝的天。天上挂着一缕青烟似的云。我就这样一直望着天，望了一会儿居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雷把我从那个一无所有的梦中推醒。我居然没有从上面摔下来，可能我具有睡长椅的潜质和潜力。这石凳睡着还挺舒服。

不知从何处传来锅铲与锅轻快的协奏曲。我觉得现在时候不早了，寻思着如何解决午饭，寻思的结果是应该先离开这地方。不过仍赖在那石凳上没起来。

一片香椿叶子晃悠悠地落在我身上。它还是绿的。叶蒂处还有新芽。

十五

我们在九十年代的街头找到一家长得很古朴的小吃店。门还是一块一块长木板拼起来的那种，食材都放在架子上的圆筛框里。角落有台日立柜式电视。目测年龄比我要大，2但上面却摆了一个网络机顶盒。彰显了古朴与新兴结合的创意，尽管略不协调。

虽然不是很饿，但我还是点了一碗面一碗扁肉还有两块钱的超大豆腐块。等它们都上桌后我有点后悔了，这相当于在城关吃两碗拌面一碗半扁肉和两块豆腐。

店里只有三个人在吃，除去我们就只有一个老人在门口的桌子边吃线面，但老板还是在氤氲蒸汽里来回奔走于木架案板蜂窝煤间，估计是在给自己张罗午饭。

见一时没人鸟我们，我就十分手贱地拿来遥控；这个遥控器洁白而崭新的，但电视却是垂垂老矣。第一碗面吃完后它才把《后会无期》加载出来。这部电影我们其实早就看过，但免费播放的电影里就它比较无耻，其余的都是中国电影蓬勃发展的凭证。

其实我们的注意力并不在电影上。不过老板的注意到是被吸引过来，他看了几分钟后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红双喜烟盒坐在案边云雾缭绕起来，一时迷蒙使我们看不清楚他的。

雷问我：我们到底为什么要骑到这里来？

我拍着胸脯说.说说 书山有路gao为径，学海无涯ji作舟·····

雷：······ 我：用文艺的说法是浪费我们寒冷的年华，用大众的说法是闲得胃疼。

雷：那你自己的说法呢？ 我：还没想好。

于是我们开始构思像追寻远方之类的扯淡理由。

这里离我们的居所撑死三十公里，坐车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就能到，似乎确实不算远，，而我们觉得远只是因为骑了两小时三十九分钟。不过鬼知道要多远的地方才算远方。我曾经认为很远的地方就是远方，但身边的人去上海旅行就不说去远方，去西藏就说是了。于是我有开始认为远方是离你住所很远的而且有美景的地方。后来又有人去离县城五十多公里的一片原始丛林中旅行，并声称自己在“诗和远方”。然后我觉得远方可能是远离人烟而且景色很美的地方。如果综合以上三点考虑，那去远方还真他妈麻烦。

到现在我还没弄懂远方到底在哪里。

至于人们为什么要去所谓的远方，估计是在一个地方活腻了，想去别人活腻或没人活的地方活一活。总之就是暂时逃离原来的生活。

构思来构思去，在雷快吃完面时我说：不用抱那么多目的，我们乐观一点，就当为了骑行而骑行至此。

此时，马浩汉的声音从电视里幽幽传出来：“乐观？就是你一事无成，还在那傻乐。”

十六

其实我特讨厌上面那句话。因为我觉得他说得很准，准得我无法反驳。虽然他说的并不是我。我做到了前一项，但却做不到后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