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零二 井底诉衷情（一）

这一来二去，沉香虽然震惊，却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大敌当前，沉香自身的法力本能地开始起作用，已不为井底之水所困扰，他心中恨怒交织，当下对着杨戬挥刀就砍，原本娴熟的格斗技法也因情绪激荡而变得机械僵硬。

杨戬本是三界第一战神，却对沉香一直不曾还手，结果片刻就被沉香压制在地，杨戬带在身上那块向沉香讨要的墨玉也跌了个粉碎。

沉香手中握着刀，那刀尖正戳在杨戬的心口上，只要稍稍再进一寸，便能顷刻间血流如注。

然而沉香握刀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当他看见自己那块墨玉从杨戬身上掉出来时并非没有丝毫动容，他狠不下心来，沉香能屠戮别人一百次，却不能对杨戬下手一次。

而杨戬，神情坦然，静静等待着沉香最后的决定。

终于，沉香自暴自弃地抛了手中的刀，涩然问道：“你逼我到如此地步，究竟是要我做什么？”

杨戬亦苦笑答道：“自然是救母。”

沉香怒道：“不如干脆杀了我吧！”

杨戬的确不会要他的命，但是却会对旁人毫不留情，如此这般逼他救母，难道要他害死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才肯罢休么？

沉香气得浑身发抖，而后又突然转过身去背对杨戬。沉香今生今世第一次落泪，交融在这片冰冷的井水中，无声无息，却比撕心裂肺的嚎啕更能让人体味其中的哀痛悲戚，犹如椎心泣血般震撼灵魂，教杨戬触目惊心。

不，当然不，杨戬不忍地想道，但沉香毕竟心软又重情，他可以眼都不眨地牺牲自己，却做不到毫不犹豫地舍弃他人，即使会得到绝对战略优势。为了大局，有时候不得不弃子，当沉香取代了自己，担下了自己的责任时，他必须要做得到。

于是杨戬高声道：“那就报复我！刘沉香，你敢不敢！”

半晌无言，沉香有些不可思议道：“你…疯了…杨戬，你疯了！”

听到对方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沉香于电光石火间惊心动魄，竟将之前杨戬形容自己的词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沉香的敏锐助他打通了所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窍，原来杨戬竟存了那般心思！对啊，他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沉香收拾好情绪，不确定道：“你……是要我取你而代之么？”

杨戬点头默认道：“我是要助你革新天条。”用他的失败，将沉香捧出来；用他的牺牲，代替天庭的牺牲；他的退场，意味着旧天条的退场，只塑造出一个，有能力建立新秩序的众望所归的沉香。

沉香心中震撼，已有所领悟。此刻不是自作多情的时候，但是沉香排除了一切假设，最后只剩下了这唯一的合理解释，即使再怎么不可思议，他也只能暂且如此认为，然而他却止不住地心冷。

杨戬精于谋划，可他作为决策者，眼中却只有利益，所有人都只是他手中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棋子，而他能毫不迟疑地做出必要的牺牲来换取最高的回报，于是百花仙子死了，四公主死了，爹爹死了，郑县被灭绝，杨戬甚至不惜把自己也算计进去，实在太过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