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生疑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杨道兄，可否放我下来？”

自从被杨戬抱进怀里，一路上腾云驾雾，风声鹤唳，哪吒隐约感到半张脸都僵硬了……

“不碍的，你还小，不沉。”

杨戬淡淡一笑，素白的指尖在哪吒稚嫩的脸颊上轻点而过；

“我与道兄初次相见，之前并不曾有过交情，还请道兄适可而止！”

哪吒侧开脸，薄唇抿成一条线，青涩的眉宇皱成一团；

杨戬先是一愣，倏地莞尔一笑，揉了揉哪吒的脑袋，叹气到:“防备心太重可不好……”

“道兄逾矩了！”

“我在家行二，你可以唤我一声二哥。”

杨戬轻握住哪吒抬起的小手，并未理会他从里至外的推拒，自顾自的说着；

“道兄的喜好真是独特，随便抓个人就要认兄弟吗？！”

“随你，若是不喜欢便不叫了。”

眼前的“小奶猫”似乎对自己很是抗拒，杨戬苦恼的皱了皱眉头，的确是他太心急了，毕竟这只是初见的第一面，“小猫儿”向来记仇，若是真让他惦记上，怕是之后的相处就难了……

“还望道兄自重！”

哪吒冷冷的白了杨戬一眼，紧接着便闭目养神，不再和杨戬多话。

『曾经轻而易举得到的，被他弃之如敝屣，到如今，却连一句最熟悉的称呼都换了人。』

杨戬抬起的手缓缓放下，古井无波的双眸难得露出几分自嘲般的无奈……

天道怜他，给了他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可眼前人既是心上人，却又不是陪他走过风风雨雨，被他所亏欠的那个可怜人……

曾经，最无助的时候，也有哪吒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他随口一说的小件事儿，哪吒都会记在心里，东奔西跑、任劳任怨，只为博他一笑；

可现在，他却连今世的初见，都惹得哪吒如此不悦……

“三弟！在这儿呢！”

九宫山白鹤洞口，木吒一袭淡黄色窄袖长衫赫然而立，极目远眺间，隐约看到被杨戬抱在怀里小憩的哪吒，忙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二哥！二哥！”

哪吒原本听到声音后，只睁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朝他招手的兄长，紧接着却想到自己正被杨戬抱在怀里，下意识的伸出两条小胳膊冲木吒晃了晃，扯着稚嫩的童音高声喊到。

“当心！”

杨戬心中虽是不喜，但面上不表，只拢了拢胳膊，将哪吒抱的紧了些，忧心他动作太大，从怀里滑出去，直到落下洞口，这才任由哪吒向木吒跑去。

“月余未见，身量又扯高了，若是再长下去，不出三年，二哥就抱不动你了。”

木吒快步迎上，将人拥进怀里，满心满眼的宠溺；

“那就换我抱二哥！”

哪吒小小的胳膊紧搂着木吒的脖颈，咧嘴一笑，软糯的声音娇气极了；

“我可不敢让你抱着，要是让大哥看到，定然少不了一番训斥。”

木吒捏了捏哪吒圆润的脸颊，轻笑一声；

“二哥不怕，哪吒保护你！”

小小的人儿握紧拳头，在自己的胸脯上拍了拍，坚定的点了点头。

看着兄弟二人的温馨场景，杨戬轻抿着嘴角，落寞的收回目光，心底深处，没来由的一阵酸涩；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他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在下玉泉山玉鼎真人座下弟子杨戬，不知普贤师叔可在山中？”

杨戬忍下心头不愉，上前半步，微微颔首一礼，轻声问到；

“原来是首座师兄，木吒多有怠慢，还望师兄海涵。”

木吒闻声看去，忙将哪吒放下，恭手回礼；

“不碍的，兄弟相逢，可以谅解。”

“师兄雅量，舍弟年幼，有劳师兄相送，师父半炷香前已收到仙鹤传信，往玉泉山去了。”

“既如此，杨戬便不多留了，告辞。”

木吒话音刚落，杨戬只淡淡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师兄请便。”

木吒拱手一礼，目送着杨戬远去的背影，眼中沾染着几分疑虑；

玉泉山传仙鹤送信，根本无需杨戬再跑一次，以玉鼎真人的谨慎性子，这种事也不会不告知于杨戬，这其中似乎有些耐人寻味……

“三弟，你为何会跟杨师兄一道？”

木吒沉思片刻，俯身看向哪吒，柔声问到；

哪吒睁大眼睛，懵懂的眨了眨:“杨道兄说他顺路也要来九宫山，正好替金霞师兄分忧，就不用麻烦金霞师兄再多跑一趟了。”

“顺路？是真的顺路还是另有图谋，就不得而知了……”

木吒侧目看向杨戬离开的方向，双眸微闪，心下已有定论。

“二哥，有何不妥吗？”

“无碍，只是三弟你日后再见到此人，务必敬而远之。”

木吒牵起哪吒的小手，边向洞内走去，边提醒到。

“好！”

哪吒扬起脑袋，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过，却也在低头的瞬间，眼底似有似无的晕染开一抹狐疑……

他前世官拜中坦元帅，尊武将之首，常斡旋于各族之间，阅历之丰，何尝看不出此间暗藏的猫腻？

杨戬并不曾受命前往九宫山，可他却当着太乙真人的面扯下谎言，就为与他独处吗？

然而更令哪吒感到困惑的是杨戬对他的态度，杨戬的性子向来凛若冰霜，对待万事万物都是一副淡然置之的神态，犹如堪破世事的圣人，不染烟尘；

可此前对他却极为迁就，隐约透着几分宠纵，迁就着他的情绪；

但，这只是他们今生的初见而已，杨戬此前与他并未有过丝毫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