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阁楼与木偶

刚刚从曼彻斯特火车上下来的科尔夫人没有想到自己一踏进伍氏孤儿院率先看见的会是满地碎玻璃，还有被弄伤的艾米·本森。

艾米还在哭，玛莎小姐刚刚从厨房拿来绷带，将她被玻璃弄伤的手臂包扎起来，现在她的整只胳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

“玛莎，快把这些玻璃弄干净，”科尔夫人说。她来到艾米身边，艾米的某些伤口还在止不住的流血。科尔夫人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搞的。”她问。

“是默尔索！她故意把红酒洒在我的裙子上，还让里德尔那个怪胎朝我扔酒杯！”艾米指着埃莉诺的鼻尖。

科尔夫人看着艾米穿得裙子，是的，她还记得这条墨绿色裙子。这是她去年平安夜买的，原本准备给她的侄女，但那年的雪下的太大了，以至于淹没了通往曼彻斯特的铁路。最终她准备在玛莎小姐的提议下将它送给埃莉诺，但艾米很喜欢它，甚至可以说是爱不释手，于是她便将这条漂亮的，本不该是她们这个阶级穿得裙子送给艾米·本森作为圣诞礼物。

科尔夫人见过埃莉诺的母亲，她是个有着苍白皮肤和淡色头发的女人，她本应该很美，可她穿得太少，哭喊的太尖利。当她把那个小婴儿送到孤儿院门口，求着科尔夫人收留她们的时候，她已经几乎奄奄一息了，或者说，如果她闭上眼睛，人们准会把她认作一具尸体。

科尔夫人觉得她像是那种会用自己的身体与魔鬼做交易的人，于是科尔夫人只收留了她怀里的婴儿，让人将女人踢下台阶。

没准那个女孩就是和魔鬼交易产生的，此后科尔夫人经常这么想，她是魔鬼的孩子，至于那个汤姆·里德尔，他就是个怪胎，还是不要过多的招惹他比较好。

科尔夫人走上前，狠狠抓住埃莉诺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平安夜，我不允许任何人在平安夜捣乱！”她扯着埃莉诺走上楼梯。

“抱歉，科尔夫人，都是我平时和艾米交流太少才让她误会的……”埃莉诺摆出一副最无辜可怜的样子恳求道，她的眼睛显得那样真诚。其实对于艾米·本森的话，科尔夫人并不完全相信，她只是讨厌那个十年前的女人罢了，这是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发自心底的厌恶。

她没有放开埃莉诺，那个缠着绷带的小姑娘得意的笑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埃莉诺想要用一片碎玻璃，在艾米·本森的手臂上划一下，再划一下……她会付出代价，埃莉诺想，不在乎这一时，她会让她付出代价。

科尔夫人把埃莉诺带到了那间狭小的阁楼里，有任何孩子，犯了什么违反孤儿院规定的事就会被带到这儿过夜。科尔夫人用力推了一下埃莉诺，她的膝盖撞到了地上，科尔夫人关上房门。埃莉诺听见钥匙在锁扣转动的声音。

“从现在到明天早上，不准出来！”科尔夫人说，接着是她渐远的脚步声。

埃莉诺坐在地上，阁楼的地板比所有卧室都要更加冰冷，而今天是圣诞夜，外面还下着雪。她稍稍撩起裙摆，露出膝盖。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几道红色，她碰了一下，一阵难忍的疼痛传来。

如果在这样下去，伤口会发炎的，该死的，这里连可以包扎的东西都没有。

埃莉诺扯下一小段床单，缠在受伤的膝盖上。现在她走路很困难，每挪一步，膝盖就会像是被一根钉子扎了一下。

好在阁楼并非空无一物。埃莉诺对着墙面上的镜子露出一个微笑，她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一缕，一缕摆放整齐，她的金发，轻柔的搭在双颊两侧，显得乖巧可爱。

接着，她从角落里拿出两个木偶人，这是她先前藏在这儿的，以免自己在某个寒冷的冬夜要到这里来过夜。埃莉诺点上一根细蜡烛，放在其中一只木偶手上，又取下领口的别针，塞在另一只木偶手里。

埃莉诺闭上了眼睛，提起两只木偶，当她松手时，两只木偶依然站着，用他们圆形的双眼盯着对方，最后一点点转过头，伴随着机械的声音，一齐看向了埃莉诺。

“去吧，乖乖。”埃莉诺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拿着火柴的木偶点燃了拿着别针的木偶，后者则用手中的别针扎向前者的眼睛，火柴木偶的眼睛像是孩子们游戏时的玻璃球从木头眼眶中滚落下来，别针木偶的半边脸被烧的焦黑。

埃莉诺跳起来，兴奋的为这出精彩的表演拍着手，她美好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可以让任何人信服的天真。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进行这个游戏，这是她的乐趣，而在这所阴暗潮湿的孤儿院里，有着古怪能力的也远不止汤姆·里德尔一个人。刚才的酒杯闹剧便是埃莉诺亲自导演的，而非汤姆·里德尔之作。不过既然大家都愿意相信是里德尔弄的，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多一个替罪羊总比多一个掌控之外的人好，不是么？

想到这儿，埃莉诺为自己的杰作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着时间渐晚，天已经黑了，没有了日光与火炉，阁楼里显得愈发寒冷。现在应该快要九点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她还能看见烟花。不过楼下那些孩子嘛……科尔夫人通常会让他们很早就上床休息，平安夜也不例外。埃莉诺仔细想了想，阁楼下面好像正好就是丹尼斯的卧室。

她爬下来，用耳朵贴近地板，下面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声，然后是脚步声，以及那扇老旧木门被打开时发出的微弱而刺耳的声音。脚步声很快消失了，而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它又再次出现，并且更加明显了――这不是楼下的脚步声，而是通往阁楼的楼梯的脚步声。

埃莉诺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她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人敲了敲门，她立刻从地上站起来，贴在门上，回应似的敲了两下。

“是我，埃莉诺。”锁孔外传来丹尼斯的声音，“我弄到了科尔夫人的钥匙，我这就放你出来。”

锁孔转动，门被打开了。

“哦，丹尼斯――”埃莉诺跳了起来，用她纤细的双臂环绕住丹尼斯的脖子。

丹尼斯的脸有些发烫，同时一种古怪的成就感也在他心底升起，他觉得埃莉诺就像个被恶龙关在古堡里的公主，而他就是那个命定的勇士，他刚刚把她解救出来，即将得到属于他的奖赏。

“我们走吧。”他说。

“不，我不能走，如果科尔夫人发现，她会杀了我的……”埃莉诺摇了摇头，她拉住丹尼斯的手，拉着他到整个阁楼唯一的家具边坐下，“我很渴，丹尼斯，帮我去厨房拿点酒好么？”埃莉诺眨了眨眼睛。

丹尼斯曾经也有被关在这间阁楼中的经历，那时他可没觉得这张床有这么软。

“可是玛莎小姐……玛莎小姐应该还在厨房，科尔夫人也许在餐厅……”丹尼斯迟疑了。

“放心，她们都已经睡下了，你只需要偷偷溜进去，然后带一瓶酒出来，就当是为了我，丹尼斯，我们可以一起喝。”

埃莉诺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个长着雀斑的男孩。丹尼斯有些晕乎乎的，埃莉诺，他一生中见过最可爱的姑娘，让他去帮她拿酒，丹尼斯忘记了他是怎样答应了埃莉诺，他只记得当他走到门口时，一个留着褐色短发的方脸女孩拦住了他。

“你应该在你的卧室里，丹尼斯。”女孩说。

“埃莉诺说她渴了，我准备帮她拿酒喝。”丹尼斯说。

“如果她真的渴了，我会帮她拿水喝，现在，丹尼斯，回去睡觉吧。”

丹尼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埃莉诺，走下楼梯他的金发姑娘带着些遗憾的向他招了招手，她看起来很无助。

那个高个子的方脸女孩，也就是布兰达，是伍氏孤儿院里最年长的姑娘，以及科尔夫人的好助手。丹尼斯不太敢惹她，尽管他只比布兰达小一岁，她却比他高出半个头。

“你还渴吗？我可以去给你倒水。”布兰达问。

“不，没那么渴了。”埃莉诺收起脸上的神情，微微昂着头，盯着布兰达的眼睛，“科尔夫人，是她让你来看着我的吗？”

“是的，”布兰达同样盯着埃莉诺的眼睛，“你不该这么做，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学的，但是这样很不好。”

埃莉诺从床沿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深色发霉的门框隔在她与布兰达之间，形成了某种古怪的对立。

“谢谢，不过……亲爱的布兰达，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做我认为好的事情么？”埃莉诺甜甜的扬起嘴角。

埃莉诺从不会用对付艾米·本森的方式对付布兰达，对她来说，艾米只是个烦人又讨厌的蠢女孩，而布兰达不一样，布兰达很聪明，她身上除了太过正直和看中规则外没什么不好，在这点上，埃莉诺甚至挺佩服她。

布兰达看见埃莉诺的左脚只穿了一只袜子。

“艾米说的没错，埃莉诺，你简直就是个……”布兰达没有忍心说出那个词。

“是个娼妇？”埃莉诺说。

“是的。”也许是某些原因，布兰达觉得在月光下，埃莉诺那张漂亮的脸竟有些扭曲。

她们互相对视着，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左右，最终是布兰达先转过身，走进黑暗的楼梯间里。

“喏，可别忘了啊，布兰达·诺博迪，”埃莉诺叫住她，“我妈妈就是娼妇，你妈妈也是，我们所有人，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全部都是。”

布兰达不喜欢听见别人叫她的姓氏，但这次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回头，她只是端着烛台，走下楼梯。

黑暗中，一双不易察觉的，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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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布兰达·诺博迪翻译过来就是Brenda Nobody，记得留个赞/关注/收藏再走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