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失了先魔尊与花界庇护，区区一无权无势的水鸟，又怎能让魔尊拱手交让出殒魔杵？

若非图谋他身后的花界，人家堂堂魔尊何故为他鞍前马后？他父母早逝，若非天帝庇护，这偌大的六界，仙魔混血之子，又有谁敢多睬他半眼？

这不，还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同样是数千岁，同样是仙神之子，这孩子与他爹和他大伯差远了。

可惜了。

“棠樾。”

雷电交织为牢，其内的少年衣白如月，若只这么静静地打坐，倒也有些清朗之姿。

可惜只要他睁眼，那桀骜媚气的凤目一转，方才的淡然便顷刻皆碎，化为乌有。

可惜，可惜了。

可惜润玉一片真心相待，换来的却是人家的狼子野心。

三万年了，小鱼这未婚夫做的可真是…前无古人。

“伯母？”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乱转，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想是那日留下了不小的影：“你你要做甚？”

“你大伯想见你。”

……

这孩子再不济也受润玉照看了三千年，就是犯了错，可就他那重情分的性子，又怎会当真的按律处刑？

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

我撇了撇嘴，默默撤后三步，气灌入脚，“嘭嘭”数声，那磨磨蹭蹭的鸟儿便骨碌碌滚入了殿。

看来是打扰他们父子俩的好觉了。

内里帐幔挑起，小鱼松松搭了个袍，嘀嘀咕咕地安抚完甜甜，方向着声源处瞥了眼，神情恹恹。

“棠樾？”

那声音很好听，尽管隐有不悦，念及那二字时却是百转千回，亲切而不失温和。

少年狼狈起身，手足无措地与小鱼对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赧然低了头。

或许只有当亲身面对所害之人时，心里才会生出些许的畏惧惭愧吧？

我挑了挑眉，不再关注他俩的眉眼交锋，自顾落座在旁，泡了壶茶。

唉，一大早就干如此重的体力活，蛮累的。

“是我之过。”

酝酿许久，小鱼终于开口，有些低落：“身为长辈，未能引你走入正道，乃是我教得不好。”

呵，可真够宽纵的。

我闷了口茶，取出袖内的糖罐，重重地放案到了上。

“你可知…此毒会要了他的命？”

我捻着蜜饯，细细地瞧着他：“陛下向来不好甜，可正是你的心意，他才毫无防备地接受，本是再好不过的事。如今倒好，你因一己贪欲，便甘愿成了人家魔界的棋子…”

“怎么会！”

少年倒抽了口气，很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此毒不过抑制灵力罢了，就是吃上百年也断断不会毒发，又怎会害人性命，你莫要胡说！”

又近前两步，深深对上小鱼，有些破釜沉舟的气势。

“棠樾倾慕陛下已久，又怎会伤你分毫，”少年站近，看着身量清瘦，其实早与小鱼一般高了：“那毒就是吃上百年，也只会使神灵力受限，周转变慢而已，只要辅一仙者双…咳，便会恢复如初。”

不愧是二神之子，果真是为情而生…很是大胆奔放。

“唉，未曾想到让伯母得了手…”

“……”

小鱼肉眼可见地黑了脸，衣袍凌乱滑落，良久，凄冷凄冷地落了座，挫败叹息。

这头脑……少也承了他爹娘的八九分，情爱私欲一点不落，就是做了天帝，也未必会有半分长进，

其实小鱼先前未必没有此种想法，如今现实与所想落差甚远，这巴掌太过响亮，想来是抽蒙了他。

我默哀三息，但见小鱼重重地咳几咳，抖着手斟了杯茶，只是总拿不稳，终于“哐啷”一声——

琉璃盏破碎一地，连带着滚烫的茶，很是凄惨。

“你退下吧，”似受了莫大的伤害，他头痛扶额，向那呆立的鸟儿摆了摆手：“回去好好思过，无旨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