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四万岁嘛，年纪是长了些，可这一树的松柏风姿，和周身的卓然气度，比少年时还多了些厚重，正正是年华正好，春秋鼎盛，可不是引人觊觎么？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小鱼那眉心皱得很实，习惯性地揉揉按按，许是忧虑得太过，于是七分头痛也成了十成十。

“咳，其实要我来说，以棠樾之材——”

我故意顿了顿，饮一口茶，他果然停下揉眉，看向了我：“无论修为智慧，棠樾都不过中平而已，才德又不能配位，再给予他过度的恩宠，到如今这个地步…自然也并不稀奇。”

“是我心急了。”

他低眉叹息，不看我，轻声自语。

“我以为他像我，就算资质平庸些，再不济努努力，有我亲自教授，也可以踏踏实实地修道成仙，再千年万年，总会长大。水神之位空悬数千年，我都是为他留着的。哪知魔界一撺掇，这孩子便走了弯路…唉，这千余年，终究是做了无用之功。”

像他？小鱼莫不是对自己有什么错觉？

除过衣着打扮像他，棠樾哪里像他了？

中年龙的感叹寻常仙听不得，那絮叨的话我也不大爱听，不过封闭灵识也似乎不大妥当，我只好耷拉着耳，耐下性子听他讲完。

“先前甜甜还未出生，我以为此生不会再有姻缘，也不会再有后人，旭凤一去，天家又再无血脉，愿与不愿，棠樾都是最优之选，”清茶入肚，他看向坠珠的青幔，舒了口气：“还好天命赐予了我一个孩儿，更没想到还是真龙之身，生而便如此健壮不凡，若能悉心培养，定然成才，葡萄。”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凉，但见小鱼笑弯了眼，眼里有星星在闪动：“我其实…你不知道，那日孩儿出生之时我有多高兴，我一路追着雷电去了琼州，又看到了你们，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我真的很高兴…”

我抹去他颊上的泪，但听他抿抿唇，继续絮叨道：“没想到我的孩儿竟随了他娘，是葡萄的样貌，我从未见过那样可爱的葡萄，就躺在你手心里，圆滚滚的，又对我笑得那样甜，真好啊！”

他说得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只是冬日的坚冰化得稀碎，淌下的水比太湖还多，肩背湿透，足足灌饱了我真身的葡萄。

“真好啊，那时我才知，我的爱落到哪儿了。”

唔，果然，年纪大了，龙心肠就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