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隅 2

说来也是奇怪，蓝玉成回到云深不知处后，当天晚上突然高烧不退，卧病在床昏迷了几天几夜，油盐不进，滴水不沾，整个人是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蓝曦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找过多少回医师，得到的皆是“属下无能”、“属下不知”等千篇一律的答案。

眼见无论如何都无济于事，蓝曦臣恨不得立马下山去寻温情，将人请到云深不知处为蓝玉成医治。

他此言一出，便遭到了族老的质疑和反对：“如今战事紧张，你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寻求温家人的帮助，岂不是将整个姑苏蓝氏推到风口浪尖，任人唾骂么？”

“但玉成昏迷不醒，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不行的，”蓝曦臣满面愁容，说道，“听闻温情姑娘精通岐黄之术，享誉‘金针妙手’的美称，倘若能请她来，玉成就有救了。”

“我知你救弟心切，可是曦臣，温情是温家的人，你如何能保证不走漏半点风声将人请到云深不知处为玉成医治？”

蓝曦臣蹙眉，还待继续与长辈争辩，门口突然走进一个门生，恭敬地对二人说：“前辈，宗主，三公子醒了！”

……

“……”

蓝玉成一醒来，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昏迷期间在意识境界里手刃仇人的经过事无巨细地告知了蓝曦臣，后者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蓝玉成。

直到蓝玉成说完，见蓝曦臣神情严肃，以为是自己的话有些多了，渐渐地噤了声，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心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不继续说了？”见蓝玉成不再说话，蓝曦臣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他，殊不知他这副模样在弟弟看来无异于责怪蓝玉成心狠手辣，不该出手伤人。

“我……我看你从进来就一直冷着脸，心情好像很差的样子，”蓝玉成垂眸，“兄长，你是不是在怪我罔顾家训，出手杀了誊忠啊？”

蓝曦臣不解：“他要杀你在先，成为你的剑下亡魂是他罪有应得，我为何怪你？”

“我瞧你脸色不好，以为……”蓝玉成嘟囔，“以为你生气了，在怪我。”

听蓝玉成这么说，蓝曦臣心知这是弟弟误会自己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个誊忠多次出手伤你，又趁人之危害死父亲，最后死在你的剑下是他死有余辜。可我没想到，他针对你的原因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多年前犯下的失误，真是……”

说到这儿，蓝曦臣眉头蹙得更深，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今人已经死了，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之前我回来的路上，听人说岐山温氏原先并不占上风。刚刚醒来的时候，我听到门生在门外聊到前线，说近来战事吃紧，玄门百家开始落于下风……兄长，有没有可能是灵隅派了支援导致的？”蓝玉成问道。

“不无可能。”蓝曦臣叹气，道。

蓝玉成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妨我去灵隅走一遭，打探一下情况？”

蓝曦臣却拒绝道：“你才刚刚醒来，身体虚弱，正是需要调养的时候，前线战事虽然紧张，却不至于调派不出人手，何至于要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去灵隅打探情况？再说，岐山温氏确有灵士支援，但灵隅向来以传说示人，书里更是少有记载，你又该往何方前行去找那地方？”

“怎么找不到？兄长，古人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就一定会有能通往那儿的路。”蓝玉成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再说了，十五六岁怎么了？如今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主力，不多是十五六岁吗？我听门生说了，二哥回来的时候身体也很虚弱，但他现在不也去前线支援了？怎么他行，我就不行？兄长可莫要看不起人！”

“我何时说看不起你了？”蓝曦臣蹙眉，无奈道，“怀桑如今被明玦兄关在不净世明令禁止他四处乱跑，生怕刀剑无眼伤了他。你死里逃生多少回？不出事便罢，若是又遇到像誊忠那样杀人灭口，或者像温晁那样不择手段的人，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该如何是好？”

蓝玉成抬眸看向蓝曦臣，神情认真，语气不容置喙：“玉成知道兄长是在担心我，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玄门百家中，还有第二个跟我有相同遭遇的人吗？左右我算是半个灵族人，多少可以凭借一些感知找到灵隅。眼下战事吃紧，咱们难道不是更需要做好战局部署吗？”

“既然已经知道敌人为何会忽然实力大增，那咱们就深入敌营，瓦解他们的联盟，削弱他们的实力。”蓝玉成淡淡道，“无论如何，灵族于我们家有血海深仇，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所以兄长，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蓝玉成语气骤变，乞求似的看着蓝曦臣，与方才那副据理力争的模样大相径庭，判若两人，令蓝曦臣不禁哑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良久，蓝曦臣认真地问道：“你当真要去灵境？”

“嗯！”蓝玉成颔首。

“即便路上遇到危险，也一定要去？”

“自然！”蓝玉成郑重道。

“好吧……”蓝曦臣终于松口，转而问：“那你可知灵隅的具体方位吗？”

蓝玉成颔首，道：“父亲曾说，南疆与中原交界之地有一世外之境，是为灵隅，我先前在夷陵的时候，曾在某天夜里感受到过一阵异常的灵力波动，若是我的判断无误，那地方大抵在西南靠近南疆的地界。”

“大抵么？”蓝曦臣蹙眉，却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恰好两日后我要护送一批修士南下赶往前线支援，你和我一起吧。既是要往西南走，我们可以在江陵一带分开，你觉得呢？”

“好。”蓝玉成颔首。

“不过……”蓝曦臣伸手摸了摸蓝玉成的脑袋，温声叮嘱道：“西南多山，险峻万分，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多加小心，不可再像之前遇到温家人埋伏的时候那样贸然行动了，知道了吗？”

蓝玉成心头一暖，莞尔：“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