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隅 1

在人生的前十几年中，蓝玉成从未想到“阴魂不散”可以和一个人如此适配。

“……”蓝玉成蹙眉，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死死瞪着自己的男人，斟酌着措辞，犹豫地开口道，“我很确信除了先前你败在我手下外，你我二人并无任何恩怨…但为何你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地对我动手？”

那男人怒目圆睁，骂道：“谁要对你动手了？不是你先来攻击我的吗？！”

“你不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又何至于对你动手？”蓝玉成嫌恶地瞪了那人一眼，冷冷道，“说到底，究竟是谁的问题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他话音刚落，男人哀嚎起来：“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想我誊忠堂堂灵氏百年世家家主，竟被一个小辈这般羞辱！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不活了，老朽不活了！”

见他忽然鬼哭狼嚎起来，蓝玉成眉头蹙得更深，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这不是不夜天，也不是你们灵隅，别耍无赖，不然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罢，蓝玉成摘下自己一开始贴在誊忠身上的定身符，双手环抱，冷冷地瞪着他，道：“说吧，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让我说我就说，把我当什么了？好歹我也算是你长辈……”誊忠撇撇嘴，嘟囔道，不曾想他这话让蓝玉成沉了脸色，脖颈忽然被人掐住，令他不免大惊失色。

“再胡乱说话，我让你躺着出去。”蓝玉成淡淡道。

誊忠被他擒着脖子，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连连点头，蓝玉成这才松开他，脸色依旧黑得可怕。

“咳咳咳……”

誊忠大口大口喘着气，蓝玉成却只是冷眼旁观，自顾自地问道：“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说我说，”誊忠生怕惹恼蓝玉成，连忙道，“我是……我是来斩草除根的。”

“斩草除根？”蓝玉成冷笑一声，“阁下莫非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你在我手中吃了多少亏，居然还敢痴心妄想？”

“若是换做平常，我当然打不过你！要不是因为老朽听到那个温逐流说你被他重伤，短时间内元气大伤，我才不会过来碰运气！”誊忠骂道，“都说姑苏蓝氏的三位公子中，你的相貌脾性和你父亲最为相近，怎么他能任人拿捏，你这小子反而还天生反骨？！”

“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着回去了。”听到誊忠忽然提起父亲，蓝玉成彻底黑了脸，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

誊忠却笑：“怎么？这就生气了？哎呀哎呀，要知道你父亲之前为了赶过去救你，被我手下灵士得手重伤；为了不给你和你那两个哥哥添麻烦，昏迷时被我乘虚而入连接了意识，在梦里被我杀掉……从始至终，他可从未有过半分怨言。”

他洋洋自得，将青蘅君的死因与蓝玉成侃侃而谈，浑然不觉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言未发，气场却与先前大相径庭，眼里满是杀意。

“……”本以为会听到蓝玉成破口大骂的誊忠久久没听到少年的声音，满心疑惑，渐渐闭上了嘴，不解地看着他。

“说完了？”蓝玉成挑眉，好笑地看着自己。

“…说，说完了。……”誊忠犹豫地颔首。

“那现在是不是该让我说了？”蓝玉成轻笑，忽然伸手向誊忠面门袭来。

誊忠后仰想要躲开，却不想蓝玉成动作更快，根本不给他躲闪的机会，右手手腕被他抓住，双腿不受控制地弯折，只听“咚”的一声，左半边脸触及到一片冰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以一种双膝跪地被蓝玉成压在地上，脑袋被他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你！”誊忠从未被人如此屈辱待过，可他还未说话，就被蓝玉成笑着打断。

“嘘，现在该听我说了，”蓝玉成笑了笑，说道，“我刚刚忽然想起了些事情，很久以前的事情。”

“几年前，你和你的几个心腹将一个尚未成型的灵胎残忍杀害曝尸荒野，处理的时候不慎被一个孩子撞见，为确保事情不被败露，不惜将那个孩子灭口……誊忠，你可还记得？”蓝玉成莞尔，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可惜你们一行废物自认为天衣无缝，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灵胎并未死透，那孩子也尚有一口气在，若非灵胎化为灵气，从那孩子遍布全身的伤口进入到体内，为他疗伤，只怕他真的会死在荒郊野岭无人问津……”

说着，蓝玉成加深了脚下的力道，面上笑意不减半分：“这件事过去太久，久到我都快忘了，可你却好死不死非要跳出来作妖，三番两次地在我面前晃悠，阴魂不散…你若想夺权，自个儿在你们那个所谓的灵隅里蹦跶便是，偏生要去和岐山温氏结盟，还跑来云深不知处大闹一通，企图杀我不说，竟然还对我父亲下手，致他重伤昏迷！”

“我本不愿再看见你，”蓝玉成叹了口气，松开对誊忠的束缚，退后几步冷冷看着他从地上爬起，道，“可你却死性不改，甚至还跑来我的意识之中企图杀我。”

“废话少说！”誊忠气急败坏地从腰间抽出软剑，往蓝玉成心脏刺来。

蓝玉成侧身躲开，挥起手刃砍向誊忠的手臂。誊忠吃痛，软剑从他手中滑落，在落地的瞬间被蓝玉成用足尖挑起，少年抬手握住剑柄，眨眼间，银白色的剑身尽数没入誊忠腹部，剑尖从他后背穿出，鲜血浸染，红得可怖。

誊忠不可置信地看向蓝玉成，后者面上波澜不惊，神情淡然。

“你……”

“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疑问还待问你。”蓝玉成微微偏头，看向誊忠，问道：“印象里，我只去过一次岐山，你既然敢跑到云深不知处杀我，是不是清谈会的时候，你就认出我来了？”

“是又如何？当年我能杀你一次，如今，如今我就能杀你第二次，第三次！咳咳咳……”誊忠情绪激动，气急攻心，忍不住咳了起来。

“只可惜，你的愿望落空了。”蓝玉成轻笑，将剑从他腹中抽出。

誊忠无力倒地，一双眼眸浸满了恨意与不甘，死死地瞪着蓝玉成。

“我忘了告诉你，你的消息有误，”蓝玉成居高临下地看着誊忠，将软剑嫌弃地丢在他身旁，淡淡地说：“我先前确实是被温逐流重伤，但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我既然能在几年前从你的剑下死里逃生，就能从化丹手的手中虎口脱险。”

蓝玉成叹气，颇为无奈道：“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子弟，平日里只知道看书舞剑，从不主动招惹他人，怎么一个个的都想杀我呢？”

言罢，他看着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誊忠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要死也别死在我这里，脏。”

话音落地，誊忠的尸体消失在蓝玉成的意识境界之中，一切如常，好似无事发生。

蓝玉成神情冷肃，莫名的怒火在心间蔓延，随即是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誊忠想要夺取灵族族长的地位，居然做出攫取灵树灵力、弃杀无辜幼子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可是他为什么还要与岐山温氏结盟，将手伸向修真界来？莫非和他们灵士所谓的族长有关？

他满心疑惑，决定去传说中的灵隅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