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4

几天静养下来，蓝玉成身上的伤基本痊愈，这日，他趁着温情温宁都在的时候向二人辞行，准备启程回到云深不知处。

“叨扰二位多日，在下离家已久，该回去了。”蓝玉成道。

温情颔首表示理解，温宁却满脸担忧：“如今这世道并不安生，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蓝玉成道。

温情奇怪地看了温宁一眼，还没待她问些什么，便听到蓝玉成认真地说：“多谢二位多日来的悉心照料。”

说完，蓝玉成郑重地向二人行了一礼。

“我不过是尽了医者的本分。”温情说道。

“你要不要先换一身衣服？穿着你们家的弟子服回去有些张扬，只怕会引来麻烦，”温情话还没说完，温宁抱着一套简便的衣物走向蓝玉成，叮嘱道，“这套衣服我没穿过，是新的，你先换上，等晚些时候我带你去后门。”

“好。”蓝玉成颔首。

温宁笑了笑，转身看到温情一脸奇怪地看着二人，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推着人往屋外走，边走边说：“姐姐，我们出去，蓝浅要换衣服。”

看着姐弟二人的身影被房门阻挡，蓝玉成不禁莞尔，垂眸看向手中的衣物，心里暗叹温宁想得真是周到。

……

当温宁走进屋时，蓝玉成恰好换完衣服，姑苏蓝氏的弟子服被他叠好在一旁，少年冲他微笑，说道：“衣服很合身，多谢。”

温宁也笑，摇了摇头示意蓝玉成不必言谢，说：“我刚刚帮你寻来装衣服用的布料，快些收拾好，等天稍晚的时候我送你出去。”

蓝玉成颔首，道：“好，你费心了。”

临近酉时，天色渐渐昏暗，监察寮后门靠近一片树林，平日里少有门生过来巡逻，因此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无人发现。

“…这是干粮，你回去的路上吃。从夷陵到姑苏得花好些时间，这些银两你收着，别客气。”温宁压低了声音，又往蓝玉成包袱里塞了好些东西。

蓝玉成掂量了一下有些鼓囊的包裹，无奈地笑了笑：“多谢…但是真的不用了。”

索性温宁没有再继续塞下去，他看着蓝玉成，脸色难掩担忧却还是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我找人打听过，温旭温晁他们近期没有什么大动作，不过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了。”蓝玉成颔首。

“天黑路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温宁又道。

“好。”蓝玉成道。

“时辰不早了，你快走吧，”温宁道，接着又再次叮嘱道，“……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还有，咱们有缘再会……”

蓝玉成“嗯”了一声，郑重地说：“有缘再会。”

言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忽然手腕被人抓住，他回眸不解地看向温宁，后者眼眸中闪烁着自己看不懂的意味，蓝玉成暗自疑惑，犹豫地问道：“怎么了，温宁？”

“我……”温宁微微蹙眉，语气非常认真：“我想说，蓝浅，真的很高兴认识你，能和你做朋友，我，我很开心。”

蓝玉成微愣，随后了然地轻轻笑了笑，道：“我也很开心能和你做朋友，温宁。”

温宁似是松了口气，放开了手，轻声道：“快些回去吧，不然你家里人该着急了。”

“好……”蓝玉成颔首，临走前，他再次回眸看向温宁，并塞了一块什么东西在他手里，说道，“倘若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来的路上惊险万分，归家途中却出乎意料地顺利，蓝玉成马不停蹄，连夜赶路，仅仅三日便抵达了云深不知处。

“那是……三公子吗？”有门生看到一身便衣的蓝玉成，惊讶地拍了拍身旁的同伴，问道。

“看着好像…不，不对！是三公子，那是三公子！快！快去禀告宗主和先生，三公子回来了！三公子回来了！”

三天日夜兼程，蓝玉成早已疲惫不堪，见到门生发现自己，他再也坚持不住，昏迷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看到有两道身影在屏风后面对面而立，低声交流着什么。

“……兄长？”

那两人闻言往蓝玉成这边看了一眼，停止交谈，连忙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蓝曦臣满脸担忧，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往蓝玉成的额头探去。

“还好，没发烧，”蓝曦臣松了口气，脸上这才浮现笑意，温言问道，“如何，感觉怎么样？”

蓝玉成看看蓝曦臣，又看看站得不远的蓝忘机，眼眶登时红了：“兄长……”

见他这样，蓝曦臣和蓝忘机双双愣住，前者有些慌了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我之前做了个梦，梦到你们都出事了，”蓝玉成的语气有些哽咽，几日前的噩梦令他记忆犹新，看到兄长在眼前安然无恙，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还好……还好你们都没事……”

“……”蓝曦臣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蓝玉成的头，低声道，“放心，我们没事。”

“真的吗？”蓝玉成问，“父亲和叔父呢？他们怎么样？尤其是父亲，他的伤痊愈了吗？”

本以为会听到同样答案的蓝玉成却没得到任何回答，他疑惑地看向蓝曦臣，只见他一身家主打扮，神情颇为哀伤。

不好的感觉在心里蔓延，蓝玉成又看向蓝忘机，后者眉头紧蹙，亦是一副哀伤的神情。

“父亲他…”蓝忘机轻声道，“……半月前不在了。”

蓝玉成不敢相信地看着蓝忘机，试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半分破绽，但是无果，蓝忘机的脸色平静如常，唯有微微下垂眉眼透露着他此时的难过。

“怎么会……”蓝玉成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连连道，“不可能的…兄长，你骗我的，对不对？临走前，我特意去找过医师，我瞧他们准备了那么多方子…”

他话未说完，蓝曦臣蹙眉打断，他看着蓝玉成，淡淡道：“玉成！你冷静一些。”

说着，蓝曦臣叹了口气，再开口，声音缓和了许多：“听叔父说，半个月前，父亲的伤势忽然加重，几位医师想尽各种办法，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让情况好转……

不过，你交给他们的药方还未试过，他们商讨了一番，打算冒险试一下，却被父亲拒绝了。”

“为何？”蓝玉成不解地问道。

“不知，”蓝曦臣摇摇头，说，“叔父只说了父亲不愿意。”

蓝玉成垂眸，低喃：“……对不起。”

见他忽然道歉，蓝曦臣和蓝忘机双双蹙眉，不解地看着蓝玉成，蓝忘机问道：“何故道歉？”

蓝玉成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暮溪山逃出后的经历告诉了二位兄长，末了，他哽咽地说：“是不是因为玉成在温家人的监察寮里待了那么久，父亲以为我乐不思蜀，生气了，才不愿意用我的药方疗伤？”

“我没有乐不思蜀……兄长，我真的没有……”眼泪夺眶而出，蓝玉成抬手不停地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完，“我想回来的，父亲他可不可以不生气？”

蓝曦臣和蓝忘机面面相觑，半晌，蓝曦臣只是抬手轻轻抚摸着蓝玉成的脑袋，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当天夜里，蓝玉成发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