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瑶 4

蓝玉成初见金光瑶，是在清河聂氏位于河间的驻扎营里。

那时他刚回到姑苏没多久，射日之征便一触即发。彼时蓝玉成带着一身尚未痊愈的伤回到姑苏，多日的劳苦奔波加上他时刻紧绷的神经，一回到家，没几天就病倒了，被安置在羽室中静养。

蓝曦臣在那时已是宗主，姑苏一带安稳后，时常将自愿报答姑苏蓝氏救命之恩的修士们亲自护送前往要地。蓝玉成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刚能下床就与蓝曦臣一道支援前线。

“我记得你这弟弟刚回云深不知处就病了一场，怎么大病才初愈就跟着你四处跑？”在营地里见到前来会合的蓝玉成，聂明玦不免感到惊讶，疑惑地看向一旁的蓝曦臣，不解地问。

“他总拿自己和忘机比，”蓝曦臣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我也不是没劝过，但玉成说他二哥也是身上有伤，却能四处支援，如今更是在江陵要地与温氏周旋，怎么他二哥可以他就不行，我和叔父谁都劝不住他。”

说着，他斜睨了一眼蓝玉成，笑着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无奈之意。

“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不惧伤病，上战场厮杀一番才对。”聂明玦赞同地颔首，随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蓝曦臣说道：“若是怀桑能有你家玉成一半的毅力，也不至于让我操心头疼。”

“怀桑还小，日后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的。”

众人在营帐中寒暄，忽然有人走进，手中端着茶盏，恭恭敬敬地给在座的人奉茶。

茶水递到眼前，蓝玉成笑吟吟地接过，温言说道：“多谢。”

那人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微笑地回道：“公子客气了。”

他并没有在营帐内久待，奉完茶水后便立刻离开，有人盯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言语间皆是轻蔑，连他刚刚奉上的茶也一口不碰。

蓝玉成垂眸，抿了一口茶水，心里暗自疑惑：“这茶入口微涩，却很清爽，回甘无穷，并不难喝，为何他们都不喝，只是把茶盏放在一旁？”

聂明玦问什么，蓝曦臣便答什么，蓝玉成低着脑袋专心喝茶，忽然听到聂明玦说：“那玉成也是要去江陵的？”

“是。”蓝曦臣颔首，却不再多言。

天色渐晚，聂明玦便唤人将蓝曦臣和蓝玉成兄弟二人带去供他们休整的帐篷。

几人抵达帐篷，蓝曦臣屏退旁人，这才与带他们过来的人说话：“可巧，你竟然投入到明玦兄的麾下，还做了他的副使。”

“多亏有赤锋尊的提携。”那人很是谦逊，笑容得体。

听他这话，好像和自家兄长是熟识。蓝玉成在一旁细细打量着那位衣着朴素的少年，忽然道：“你就是兄长曾提起过的阿瑶？”

被喊“阿瑶”的少年微微惊愕，随后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颔首，算是答应了蓝玉成颇为无礼的问题。蓝曦臣面露无奈，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蓝玉成的脑袋，责备道：“玉成，不可无礼，这位是孟瑶，你该唤人家孟公子。”

说着，他抱歉地看向孟瑶，道：“教弟无方，见笑了。”

“没事的，泽芜君，”孟瑶莞尔，说道：“只要蓝三公子开心，随便怎么叫都行。”

“真哒？”蓝玉成揉揉脑袋，听到他这句话瞬间眉开眼笑，见孟瑶颔首，便说，“礼尚往来，你允许我叫你阿瑶，你也可以叫我玉成，你觉得如何？”

似乎是极少有人待孟瑶这般热情，他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瞪着一双眼睛看看蓝玉成又看看蓝曦臣，却很快又反应过来，笑道：“好啊，玉成。”

蓝玉成也笑，蓝曦臣站在一旁，无奈地说：“离了姑苏，你就活跃成这样，别吓到人家。”

孟瑶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问：“玉成，方才我在帐外注意到你好像一直在喝茶，可是茶水好喝？”

“嗯！”蓝玉成颔首，认真道：“方才兄长与聂大哥商讨正事，我不好插嘴，只能一直喝茶，谁曾想那茶水竟如此清甜！”

他双眼放空，语气颇为尊敬：“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真想一睹尊容啊。”

“所谓高人，远在天边，”聂明玦从帐外走进，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孟瑶，道，“近在眼前。”

听他这么说，蓝玉成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孟瑶，怔愣了一瞬，恍然大悟：“听聂大哥这么说，莫非……这茶，是阿瑶泡的？”

孟瑶颔首，笑道：“正是。”

蓝玉成大喜，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道：“难怪！阿瑶你长得面善，泡的茶也好喝！”

他这些话颇为耳熟，蓝曦臣几乎立马联想到某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上手将人抓回到身边，抱歉地对孟瑶笑了笑，连连说道：“教弟无方，教弟无方。”

“待射日之征结束后，若你我二人得闲，可否……唔唔唔！”

大概是怕蓝玉成这姑苏蓝氏中独有跳脱的性子吓到孟瑶，蓝曦臣连忙用禁言术封住了他的嘴，而孟瑶或许是很少看见这番兄友弟恭的场景，脸上笑意更甚，亦多了几分真诚。聂明玦瞧着这出小小的闹剧，多日里紧绷的神经稍稍缓和，不自觉地也勾起嘴角，笑着摇了摇头。

唯有蓝玉成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鼓着一张脸气呼呼地瞪着兄长，见后者不理自己，便安分了许多，不再闹腾。

聂明玦、蓝曦臣和孟瑶三人你一言我一句，蓝玉成在一旁百无聊赖，不能说话，只能颔首附和他们的话。见他安静许多，蓝曦臣才勉为其难地解开禁言术，蓝玉成生怕自己又被兄长责罚，虽时不时拉着孟瑶说话，却不再咋呼，更有了些姑苏蓝氏弟子平日里素有的沉稳模样，气氛极为融洽。

忽然，聂明玦叹了口气，看着蓝玉成，道：“玉成，这段时间战事频繁，你与怀桑无法见面，待日后这场战役告一段落，我还会继续把怀桑送去姑苏听学，你和他交好，到时候你可得多替我好好督促他的功课。”

“放心吧，聂大哥，怀桑看上去吊儿郎当，功课却是一日都未曾落下。”蓝玉成说道。

聂明玦轻哼一声，冲他摆摆手，说道：“你莫要替怀桑开脱，他什么样我还不清楚？”

蓝玉成微笑，不再言语。

翌日清晨，蓝曦臣与蓝玉成拜别河间众人，双双往江陵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