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晚

许二见徐长老到此，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紧张，只是自顾自地在火堆上，熏着一条条肉块。 肉从何来？自然是死在山崖前的那只食铁兽。 起先他也觉得这么做，似乎对食铁兽幼崽窝窝有些残忍，可他若不吃死掉的食铁兽，那他就得去啃那些骨头，去啃青草树皮。

徐长老见许二没搭理他，心中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柔声问道：“看你身背书箱，你是读书人？ 许二放下了手中的肉块，瞥了眼近日闲来无事，又修复的书箱，而后答道：“算是吧。仙师有何指教？” 徐长老呵呵笑道：“我又不是书院的那些老家伙，指教不了你什么。”

“那仙师来此，难道我可以离开这里了？”许二赶忙问道。 徐长老摇头道：“暂时还不行。”

“不行？”

“那晚的事还没查清楚，所以你还不能走。”

许二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没了精神。 他又给火堆里添了些青色的松枝，浓烟夹带着生涩的松香味弥漫开来，不停地轻抚着，火堆上面挂着的肉块。

火堆中，时不时有油珠滴入，惹得火舌轻吐，滋滋作响。 徐长老嗅了嗅，这浓烈的人间烟火气息，笑道：“松脂、松节、松叶、松花，其味或苦、或甘、或温，久服可轻身延年。没想到你还懂医药？”

许二道：“不懂！在我家乡，山上打猎得来的肉，都是这样熏的。” 徐长老尴尬地笑了笑，许二却又说道：“仙师若是有话，不妨直说，小子定当知无不言。” 许二早已受够了，被当作狗一样圈养在这里。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整日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美事。

因此，只要能早日离开这里，许二自然愿意配合。 徐长老见许二如此识趣，便直言道：“那你说说，你腿上的伤，为何会好的如此之快？”

“快？半月时间过去了，我也才勉强能走动，骨头都还没长结实呢。”许二瞪着眼睛道。 徐长老闻言，脸色变了又变。

心里好一阵琢磨后，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许二的手腕。 许二只觉一股暖流入体，浑身说不出的舒服，最近的疲劳感瞬间一扫而空，但他却没有丝毫享受的心情，而是谨慎地盯着徐长老。 山上修士性情难测，他早有领教。 此时面对徐长老的怪异举动，他虽无力反抗，却也不愿引颈受戮。

少顷，徐长老松开许二的手腕，喃喃道：“气血旺盛异于常人，可也达不到如此快的自愈速度。奇怪，奇怪。” 许二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心知方才自己的失言，搞不好就要暴露师父送的那神奇石头，于是赶紧说道：“嗨，这有啥，我自幼书读的不少，各种补身子的药材也吃了不少的，加上走了这些年的山路，身体自然不弱，这很正常的。”

这本是许二为掩盖那截石头的存在，而编造的借口，可徐长老的本意，却是调查兽群暴动的起因。 因此，这话在徐长老听来，更加确定了，问题就出在许二身上。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即使山下那些武林高手，也不会有这么离谱的自愈速度。你居然还说很正常，那问题不在你自身，还在哪里。

莫说你自幼滋补，就算自幼吃的是仙家丹药，可你是个普通人，这是事实。 而普通人再怎样，也不可能有如此快的自愈速度。 徐长老沉吟片刻，眼里突然泛起了亮光，喃喃自语道：“山路，气血，是了，错不了。” 语声末了，徐长老左手一把提起早已惊慌的许二，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轻划过许二的手腕，嫣红的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不待鲜血落地，徐长老又用气机将它牵引至手中，很快聚作一团。 对方动作之快，整个过程，许二仿佛全然是愣在原地。 许二发现手腕被划了开来，正要挣扎反抗，徐长老却又将他松开，也不再理睬他，只是兴奋地看着手中的那团鲜血，似痴似疯地哈哈大笑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呐。”

许二手腕的伤口并不深，鲜血很快止住。 相较于手腕的伤，此时许二更担心，或者说是更恐惧，眼前疯魔了的徐长老，下一秒会不会他吃掉。 许二下意识地往山崖内缩了缩，怀中却传来了异动。 他心中暗道不妙，慌忙中想伸手去按住胸前的衣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原本在他怀中酣睡的窝窝，闻见了血腥味，竟直接钻了出来。它整个身子似蚂蚱般，只一弹，便跳到了许二的手臂上，自顾自地舔舐着鲜血。

徐长老眼睛又是一亮，激动的身子直颤，心道：“果然如此！”

许二见状，赶紧将它放回了怀中，并且用手死死抵住。 窝窝是他报仇的希望之一，他还指望着这妖兽长大呢，可不能被人提前劫了去。 徐长老见许二眼中满是戒备和惊恐，自知失态，于是赶紧正了正神色，缓声说道：“普通妖兽而已，我看不上的，你且放心。”

接着，他看了看手中的那团鲜血，又补充道：“人是这天底下最神秘，同时也是最普通的存在。你的血就跟常人很不一样，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兴许这对你来说，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呢。” 许二哪里肯信这鬼话，只是缩在角落里闷声不语，强作着镇定。 要不是他无力反抗，否则他早就暴起逃命了。

徐长老笑了笑，不愿再在此地浪费时间，直接御风而起。 临走前，又叮嘱道：“你很快就能离开这了，在此之前，切记不可乱跑，否则会被巡逻弟子击杀，枉送了性命。”

徐长老走后，过了大半天，许二仍旧惊魂未定。 他的心里甚至怀起，自己想要变强的想法。 若是山上修士都是这般残忍善变，那自己如若真的有机会修行，难不成自己也会变的跟他们一样？ 可一想到林云儿的狠毒冷血，一想到齐景升对他的侮辱，许二瞬间又坚定了想法

。若我某天真的有机会，将这些痛苦与羞辱，百倍偿还于你们，即使变成人们口中的魔头，我也在所不惜。 书上说，用舍由时，行藏在我。 而我，只要本心不灭，是仙、是魔也都在我！ 徐长老带着许二的鲜血，返回碧螺宫后，就一头钻进了房间内，大有闭关不出的架势。 他在满是瓶瓶罐罐，以及各种药草的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将那团鲜血放于一个玉瓶中，便开始捣鼓起那些瓶瓶罐罐，时不时还翻出几本典籍来，看上一看。

好一阵捣鼓之后，他兴奋地搓了搓手，狞笑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等了何止十年。” 话音刚落，玉瓶中飞出一颗稍显金黄的血珠。 徐长老猛地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