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业身着土黄色棉布衣躺坐在破败不堪的府衙门口,嘴叼着根干草,也不嫌冻得慌,一比他矮半截的男子拿着两馒头走出来,在他身旁坐下,开口道:“给。”
声音细软带着南方口音,卫大业接过,吐掉干草啃了口白馒头,馒头硬的像在嚼蜡,眉头紧蹙道:
“娘的,想出人头地咋个那么难,查两日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语气像是在抱怨,男子啃着馒头,望着面前积雪,抓紧衣袖不知在紧张什么,过半刻开口道:“大哥,既查不出,不如换个查吧;例如偷窃,强抢民女什么的,大伙都等着吃饭呢…”说着偷瞄人一眼,见他便无不悦,似是松了口气,继续道:“如今魏风死了,查不出案件肖狗那厮铁定不给咱工响…”
卫大业好像听不见他后半段话,脑袋飞转恍然大悟,魏风死那晚满香楼也丢了东西,还大张旗鼓找锦衣卫办案,虽丢东西在前命案在后,但谁又能保证那时魏风没中毒!现在所有人关注的只有命案,却忘了偷窃一事,坦若两者真有关联,那翻身不就指日可待了,即使到时查出无关联,大伙也不至于挨饿受冻。想着抱了下男子,哈哈大笑:
“哈哈,秦毅,没看出来你小子可以啊。”
起身扔掉馒头,大步流星走了进去,男子名为秦毅,一脸懵逼赶紧跟上,问:
“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卫大业:“查案!”
满香楼
卫大业带人堵在门口,老鸨现在一见他们官府的就怕,才几日来来回回都不知换几波人了,案子没查出来,生意反而越来越冷清了。还是硬着头皮迎接,得知不是为命案而来,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将人引到地窖。石门一开,卫大业等人嘴巴都合不拢了,里面奇珍异宝,名贵药草应有尽有,老鸨看众人反应有些得意,嘴角忍不住勾起:
“诸位大人,民妇喜欢收集些小玩意,莫要见怪~”
一男子向卫大业靠拢轻声细语道:“娘嘞,管这叫小玩意儿,哥几个半辈子都没见过…”
老鸨似是听到了捂嘴偷笑,卫大业用肩撞开他,上前道:“妈妈,这是哪话儿,谁还没点爱好了。”
老鸨与他客套几句,带人往里走,在一张四方形的石桌前停了下来,上面摆着个金丝楠木做的礼盒里面空无一物,老鸨顿时泪声聚下,香帕试泪道:
“这原本放的是块肉灵芝,不知被那个挨千刀的偷了去,这,这可是民妇花三千多量黄金才买来的,呜呜…”
众人直接喷了口血,他们平时能温饱已实属不易了,这么多钱听都不曾听过。比起他们卫大业还算冷静,道:
“太岁,有去腐生肌,延年益寿之功效,帝王家都不常见,妈妈您倒真稀奇,什么奇珍异宝都集齐了…”
老鸨面色一顿,道:“不服老罢了,那个女子不希望自个永远年轻漂亮…”
卫大业围石桌转悠,手摸着石案,像是故意的接道:“也对,毕竟女人老了是要遭人嫌的,不然怎会有男子三宫六院…”
老鸨听他说话脸都绿了,咬着后槽牙道:“大人,说的是…”
卫大业听这话阴阳怪气的,全然不把人当回事,一下子趴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看了看桌底,手在地上量了量,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卫大业察觉他们火热的目光,爬起身拍了拍衣袍,瞟了几眼四周,轻咳一声:“走吧。”
秦毅差异道:“这就走了?”
一比他高脸上有条刀疤的男子扣着他脖往外走:“放心,老大说走就走,跟着他有饭吃~”
秦毅点了点头跟着大部队走了,从楼内出来,卫大业边走边对一旁有些书香气息的人道:“高沥,拿笔,长一尺七寸,宽五寸,男,会武且脚上功夫不低…”
男子名为高沥,舔了下毛笔,在小本上写了个‘轻功’,自言自语道:“那便是轻功了得了…”
卫大业反驳道:“不对,此人轻功还算过得去,但并非身轻如燕。”
身后一男子跟上前与他并排走道:“大哥,你真了不起才进了那小会,就有底了。”
卫大业道:“适才我在石桌下发现个很浅的脚印,脚印虽浅,但脚跟处的印迹明显比脚掌重,说明他在克制身体重量。”
说着突然停脚转身对着他们道:“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偷窃之人是大摇大摆的进去的,待到桌前才抑制脚力…”
不等他说完高沥拍了下手道:“若真是大摇大摆进去的,也就说通了为什么石桌周围无半点痕迹,按理说明明请锦衣卫去过了不应该如此干净…”说着陷入沉思,又开始自言自语:“那要如何做才不被人发现…”
大伙似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不等卫大业开口就又有人道:“会不会是熟人作案,先取得潘安红信任,后趁其不备实行偷窃。”
卫大业点头赞同:“嗯,极有可能。在得手之后去除石桌周围脚印,等人发现东西丢了报官,一群人蜂拥而至,此前留在石桌以为的脚印便被覆盖了。”
“那会不会是贼喊捉贼啊?”
那年龄最小的问道,刀疤脸搂着秦毅道:“可发现东西丢的不正是潘安红自己…”
高沥咬着笔,思索片刻低语道:“会武,男的,又不能被发现…会不会就混在锦衣卫中…”
一男子突然拍手叫好:“对了,说不定真是锦衣卫的人,满香楼所以案件都由锦衣卫接手,潘妈妈为表感激还让他们低价消费,这一来二去不就熟了么!”
卫大业眉头紧锁,淡淡道:“先回去…”
几人互看一眼,跟了上去。
长乐殿.后院
沈青山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的红梅,梅花被薄冰包裹,似水晶一般透亮。沈静敏走来立在他身旁,过半响开口道:
“何不放手,由他自己决定…”
语气平和似又带点责怪之意,沈青山眼中透着悲凉,情绪波动道:“我多年作茧,就是不想他陷入其中,淡然一生有何不好!”
沈静敏比几年前苍老了些许,侧头望着他道:“经过这几年你还不明白么?你绑不住他,何苦自欺欺人,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说着轻叹一声,转头盯着梅花眼眶泛红,道:
“山儿,你爹的死与你无关…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是他自己决定要助南越,所以…一切后果由他自负…有些烦恼该扔就扔了罢…”
沈青山望着她,泪水涌出,哽咽道:“扔了?要是空儿也不见了怎么办?”
沈静敏愣住了,沈青山从小就如同他名字一般坚韧,不论发生何事都是一副屹立不倒的模样。原来是自己错了他也是人,即使再坚强也会疼也会怕失去,想着心脏寡疼上前抱住他道:
“山儿,空儿长大了你拴不了他一辈子…哭一场便放了罢…”
沈青山头埋在她颈窝失声痛哭,这是他走过这半生中第一次失态,沈建明从小就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作为漠北接班人更是不能有任何半点情绪波动;泪是禁忌,是战场上最无能又能给敌方攻陷的帮手,不能有软肋,身后的漠北及大朝百姓需要的是一颗坚韧不拔的大树,而不是软弱无能的矮草。但此刻他只想哭一场,让压抑多年的心释放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雨雪撒落,大风刮过,冷的是天气,冻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