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命之恩何以报

许沐之盯着她看了片刻后，又收回了目光：“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因为饥荒，动乱，许沐之的家里早担不起八个孩子的开支。她是他们家最小的，也是最没有希望养活的。她被许给村里有钱的老头，家人带着男方的馈赠逃到了另一个地方，她则趁机逃出去追上家人。嫁女的钱够他们一家吃上很久，一旦没钱，就又会故技重施。无数次穿上新嫁衣，上花轿，拜堂，进洞房，她从害怕到麻木。全家都指望着她活下去，因为她拥有着天生的好皮囊，成了他们在乱世中活下去的资本。

许沐之得到了她自出生以来渴望的，父母的爱，但那份爱染上了利益与利用，变得肮脏丑陋，虚伪恶心。许沐之早早地将自己关进冰冷里，那一方天地可供她静静地舔舐伤口。孤独着成了习惯，冷漠着成了常态。

她脸上只有万年不变的一个表情，无论何时，不哭不笑不闹，因为没有人宠，哭泣也没有人安慰在意，又何必给自己添堵。

“找个信念，至少让活着多了份意义。”朱雀朝着她笑笑，那笑是干净着的，不夹带利用，也不是色眯眯的图谋不轨，只是单纯地欣赏美好。

那份笑很温暖，成了许沐之的信念，那份活着的意义。

许沐之一度很讨厌礼部尚书的儿子徐弋，因为他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朱雀的生活，让她直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徐弋是个花花公子，偏又做着不切实际的梦。那天夜晚朱雀的任务失败了，腰部中箭，流了很多血，精神恍惚，身后又是穷追不舍的兵卫。朱雀随便找了户人家翻墙入府以脱身，正撞见鬼鬼祟祟打算趁夜色出府的徐弋。

“朱雀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定当……”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喜欢我的姑娘多了，娶了你她们该多伤心。”徐弋调笑着，但在朱雀取下面巾的那一瞬，他特别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朱雀？你就是玉栏院的花魁朱雀，千金难见的那位？”徐弋有些震惊，他当初听说朱雀姑娘千金难见的时候还兀自嘲笑了下，也是头一次瞧见妓娘这么高傲，如今看来，千金根本不值一提。

徐弋回神后笑起来：“要不姑娘还是考虑下以身相许？”

“那怎么行。”朱雀也随着他笑着：“我也得为喜欢你的姑娘们考虑，娶了我她们得多伤心。公子这么好心，定是不愿意她们伤心的。”

徐弋现在想把舌头割下来：“我讲笑话的，没有姑娘喜欢我。”

“哦？”朱雀意义不明地感叹一声：“礼部尚书徐大人的独子徐弋徐公子，玉栏院可是有大把姑娘喜欢你。”

“你认识我？”

“我可是经常能从你的小情人们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以及风流倜傥徐公子的画像。”朱雀笑着：“天要亮了，我得回去了，有机会还你人情。再见，徐公子。”

再一眨眼，朱雀已经跳窗出去了，隐在夜色里没了踪迹。

“真是色令智昏，我该问问她怎么受的伤。”

徐弋再来时，直接无视了朝他挥手的小情人，吆喝手下搬了十箱金子说要见朱雀一面。所谓“千金一面”实质是指朱雀只见有情报价值的朝中重臣，徐弋的老爹来了或许能见上一面，而不是用千金就能换取面见朱雀的机会。

“这……公子恕罪，朱雀她今天身体不适，无法接客。”老鸨虽眼红那十箱金子，可终究不敢擅作主张。

“我知道，我不做什么，就找她聊聊天，见见传说中的人间绝色。”

“可……”

“妈妈，让他上来吧。”许沐之缓步从三楼走下来，传着朱雀的话。

那是她第一次碰面徐弋，许沐之记得，那一天，是一个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