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十五)

　　浅蓝色的天空渐变成为深蓝，仅仅只有几朵孤怜的黑云浮在空中，不一会儿，雨珠便淅淅沥沥的滴了起来。

　　还是密林深处的那个小小的庭院，四周繁密的树木仿佛黑暗中的无数影子，伸出的枝牙好像以及及枯瘦的手臂伸出，无声的吞没侵蚀着。

　　突然，门响了，是指关节的敲打声，可这深山密林的，哪来的人？更何况声音三长两短，僧人沉了沉眸子，方丈曾经教予过他无数佛经，说是可以保他无恙，可眼下遇到这种局面还是头一次，挥了挥手，示意女孩先行躲进屋。

　　年轻的僧人沉默的从放置着稻草的角落里走出，影影倬倬阴影打在他身上好似蒙了一层厚厚的尘，手掌下意识的微微合拢，露出袖袍中的一串佛珠，拆下门栅，吱呀一声，门缝露出了一点缝隙，一个瘦弱的影子慢慢的飘了进来，然后便是乌黑的鞋，踩在地上发出的沉重闷响声。

　　 年轻的僧人长长的吸一口气，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却不曾料到是个女子，瞧着年纪应是十五岁左右，湿漉漉的头发下整个乔布衫都湿透了，略带狭长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刚刚进来的她心中有些害怕，好在前方的两间屋舍中透出微弱闪烁的灯火，这才让她稍微感到安心了一些。

　　女孩不安的打开了窗户，正好与女子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两人都是惊讶。

　　女子的鞋袜衣衫在雨水中全淋湿了，大冷天的往下滴着水，白哲的手臂隔着潮湿的衣衫在不停的发抖，狼狈不堪，一脸哀求地看着女孩，脸庞上已经透露出失血的惨白，年轻的僧人在一旁低着头，手中不断捻着佛珠。

女孩沉思了好久看着她，下一秒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小手拉着她进来，然而僧人却上前拦住，用手指住了两侧道：“劳烦施主，小僧见你面色发虚不如趁此机会歇息一番，我去为你准备饭食。”

　　 说罢，不等女子反应过来，僧人便拽着女孩儿超旁房走去，看似平静的表面，实则那袖袍中的手己经浸满了冷汗，在女孩儿的不解下，僧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做完斋饭，备了一碗热菜汤。

而被留下的女子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本想客气两句，但不知为什么，听见僧人说了这句话，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饥饿感，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向她诉说，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我有多久没吃饭了？ 她在心中疑惑的想，这种感觉就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不一会儿，僧人便端着斋饭走了过来，女子起身不好意思的道谢。

“真是麻烦了，我奉家中主子的命，一直在赶路，这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下起了雨，说来也是奇怪，肚中实在是空泛得厉害。”

　　 她有些不好意思握着女孩的手，一个劲儿的感谢，可是她确实走了太久的路，又饿又累，难得在这鸟无踪迹的密林中遇到这样温暖明亮的地方。

吃过饭，外面的雨势不见减弱，反而越下越大，只好顾不得那许多，厚着脸皮在这里借住一晚

“无妨，施主请自便吧。”

她向那僧人和女孩点了点头，变和尚了，门轻轻的靠在略微有些粗糙的席上，慢慢的便传来了平静的呼吸声。

　　 门外。

　　 年轻的僧人侧过头来朝女孩儿询问道：“怎么样？她的手是不是冰的？”

　　 女孩儿一副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何止是冰，在握着的时候，就仿佛丝丝寒气沁入骨髓。

　　“那便没错了。”年轻的僧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夜雨中伴随着一个僧人低低念诵经文的声音，雨声慢慢的停止，天空中的黑云就好，是不存在般转眼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声音似冥冥之中寻来，时远时近，空灵缥缈，仿佛能够治愈人间一切苦厄，净化世间所有污浊。

　　熟睡中的女子慢慢的张开了眼睛，看着越来越透明的身体，她好像忘记了许多事，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愿再去细想，因为她最后一顿饭吃饱了。

　　 这也就够了...

　　 等僧人念完佛经之后，女孩屏住呼吸，摄手摄脚的打开了门，里面赫然是空无一物。

　　 平复了心中的紧张，女儿兴奋地朝着年轻的僧人问道：“你刚才念的是什么？这么厉害！”

　　 “金刚经罢了，不是我厉害，也不是佛经厉害，是那一顿饭救了我们。”

　　 “啊！怎么可能？”

　　 “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一饭之恩，倒是给你我二人平添了不少善报。”

　　 “好吧，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阿？”

　　 “她不是人，是鬼。”

　　 “什么鬼？”女孩儿此刻已被勾引起好奇心，焦急的催问着。

　　 “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