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十四)

　　千面还是走了，它不能一辈子待在一个人类的庇护下，因为它是妖，它需要激烈的博杀，这样才能成长，才能变强。

　　 它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密林向西有一个小镇，听那里的人讲是慈洲地界，街道两侧尽是琳琅满目的商铺，鳞次栉比的房屋上嫣红灯笼陆续高高挂起，进进出出的全是人，热闹非凡，年幼的千面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它很好奇，最开始它先闻到的是阵阵的肉香。

　　 摊贩们把竹签穿好的肉放在架子上慢慢的烤灼，不停窜动的火苗将人们的脸映得通红，肉上慢慢流出晶莹剔透的香汁，撒上芝麻早已让一旁等待的孩童掏出银钱，口水直流，小贩侧过头接过银钱时，千面一跃而上，张开嘴并咬住了架上其余的肉串，等小贩回过头来时，只看到远逝的银灰色身影。

　　 “啊啊啊啊！这是谁家的狗子？别跑！让我逮住了，我把你卖给烤了！”

　　 千面不解的看着身后愤怒追赶的人，它明明留了别的东西啊，此时，正吃着肉串的孩童在摊位附近捡起一株黄色的药植，小眼睛中带满了疑惑。

　　 终于在拐过几个巷口之后，千面才甩掉了身后那个叽叽喳喳叫的人类，正欣喜地咬着肉串时，忽尔见前方围起了一圈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千面好奇的偷偷凑上前去。

　　 只见一个宁罗绸缎的夫人在里面哭唧唧道：

“我那可怜的儿啊，不知道命里犯了什么错，老天竟这么快就收了他的命，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不说，只苦了我，天天起早贪黑煎药费心护着他，生怕磕着碰着，费了半尽家材，谁知老天这么绝情，说走就走了，撒手就这么走了，可叫我怎么活呀。”

一帮围着的人无不伤心安慰， 千面却疑惑的看着那个妇人，她没有挤出一滴眼泪，只是捻着帕子嘤嘤干嚎，配合那张面黄肌瘦的面容，也很是像模像样。

　　 奇怪，明明死了儿子，为何如此作态？千面捂着脑袋一阵糊涂，它想不明白人间这些琐事。

　　 “莫要伤心了，胡娘，你已经尽了一个继母最大的责任，是他没有这个享福的命，哎，小小年纪就夭折了，我这个做婶婶的心里啊，也是难受得几天都吃不下饭...”一旁一个圆胖大婶轻扶着妇人的肩膀不断的劝说着。

　　 “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早早料理后事吧。”

　　 千面毕竟无心关注人类，在它的视线里，层层叠叠的黑瓦上赫然趴着一只凄黑色的毛虫，身体的两侧长着隙小的嘴，关节在不停地蠕动着，过往的人类却毫无所觉。

“妖？那是什么妖，我为何在山中从未见过。”千面瞪大了眼睛继续观察着，它肯定那巨大的毛虫早已结出妖丹，修为更是在它之上，故不敢贸然而上。

　 　只见那凄黑色的毛虫，慢慢爬到屋檐边，把皱巴巴的身体往后紧紧一缩，腰两侧的嘴巴慢慢的划开，从中伸出软红色的长舌从屋顶上垂下，几乎就贴在了妇人的脑袋旁而却恍然未觉，依旧顾着装模作样地和周围的人哭诉。

　　 千面忽而有些惶恐，它明白眼前的妖在作甚了，那妇人上的人气被那红色的长舌，轻轻一嚼，纳入口中，如此往复，等到舌头收回的时候，那妇人上的人气即气运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

换句话说，就是 阴气渐渐像这个人聚拢，晦气滋长，人气凋零，生活其间的人很快就霉运连连，寿数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家中衰败直至死亡，

因而人类的怨恨和憎恶将变得越来越多，以供养毛虫不断壮大。”

　　 然而千面不知道，此妖本无实体，若要吃人人气，只得借死人魂魄捏个壳子出来觅食，而那凄黑色的毛虫就是不久前死去的幼子的魂魄，而因冤，生恨，死气蜕不下，久之生黑气，以至于整个魂魄都被染上了黑。

　　 ...

　　 女孩则有些感叹，林中的兽果真留又不住吗？又过了一阵子的平静后，家门口每天都会出现一只只动物，从野山鸡到野猪.....

　　 年轻的僧人静静的听完，饮了一口微微涩嘴的山茶道：“施主，无非多虑，你行善，自会有善报，有因必有果，那些食物想必就是救来的小兽所赠，为之报恩，不必忧心，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