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溺篇·沉浮（61）

熟悉的夜景在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意识落回现实，薛清和从昏沉中醒来，看见了戴着黑纱幕篱的身影。

-？“你…醒了。”

薛清和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问题了，不然她现在怎会如此清晰的看清周遭景色，还能看见这个人出现在这里。

她又环视一遍周遭，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先昏过去的地方，而在她的不远处火光冲天，尖叫声不绝于耳，从未止歇。

薛清和（我的眼……好了？）

疑惑方升，未得解答，转念想到身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薛清和旋即敛了心绪。

薛清和“你跟过来做什么？”

对于她的问询，那人并未予以回应，只是僵硬的转过身来，默默取出一白瓷瓶递予她面前，继而一字一句道：

-？“这…是膏药，可以清目复容。”

-？“你现在，需要上药。”

她盯了那人半晌，这才慢悠悠的接了膏药，却并未选择即刻敷上药，倒是瞧着手中膏药忽然笑了起来。

薛清和“你这人真奇怪，明知我非善类，还如此穷追不舍。”

薛清和“自那日穷奇道，你追我至如今这个小破山庄，数月以来你也不嫌累。”

薛清和不禁陷入回忆，当初她不过是拿这个人的尸首来做实验罢了，想不到竟然阴差阳错将他给弄活了。

之后她便暂时搁置了此事，虽然人活过来了，但意识起初还是浑浑噩噩的，跟死尸没什么两样，她也想观察下后续状况。

而如今，在她无心插柳、几近放弃这个人的状态下，却似乎出乎意料的成功了……

这件事她藏的很深，谁都不曾知晓她藏了具尸首，射日之时她选择离开也是因此，只不过制造阴虎符也是目的之一。

-？“你，救了我。”

思绪骤然回转，薛清和慢慢坐起身来，倚靠着背后的沉香桩柱，唇角抿起讥嘲的弧度。

薛清和“你是狗吗。”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对于薛清和这几近辱骂的话语他充耳不闻，只固执的诉说着自己的坚持。

这种纠缠不休的模样令薛清和愈感烦躁，她从未遇见被如此羞辱还如此固执的像条疯狗一样纠缠之人。

薛清和“我记得我与你说过，本座只是想炼制个傀儡玩玩，把你弄活不过是阴差阳错。”

薛清和“傻子都明白既然自己活过来了就该好好的躲起来苟延残喘度过余生，蠢狗。”

黑纱幕篱下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薛清和，眼中是这双眸子主人都不曾所发觉的隐晦偏执。

-？“你现在，需要我，我对你，仍有用处。”

-？“若非如此，你又岂会留我性命至今。”

此言一出，仿佛提醒薛清和一般，她心中的那些烦躁、厌恶之情骤然散去，清明的瞳眸染上几许晦暗，充满情绪的眼神逐渐变得平静。

薛清和“扶我起来，本座要去找先前同金光善说话的那个人。”

他听话的扶起薛清和，两人行在廊道间，表面上没什么交流，神色如常，私下却在用怨气密语传音交流着。

薛清和「你根本不清楚，别以为待在本座身边便必定是安全的。」

薛清和「如若不是你，之前那些本该监视江沉时的人，又怎会将注意力全数转移到我身上。」

他没理会薛清和的埋怨，隐晦的目光扫视着四周，随后又流转至薛清和身上，怨气缭绕她周身，令他难以扼制本能。

他偷偷汲取了些薛清和周遭的怨气存于己身，这才勉强扼制住本能，密语传音回应道：

-？「并非全数，乱葬岗周遭也有不少人监视着，夷陵镇上也不例外。」

-？「甚至不止一个世家的人，他们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轮流调换自家修士客卿与监察地点。」

原来如此，薛清和心下哂笑，眼底冷意渐现，想不到他们安排的人竟比她预料的还要多，还真是够看得起她的。

薛清和「都是蓝聂金江四家的？」

-？「非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世家修士及雇佣来的散修客卿。」

薛清和「既然这样就好办了，三天之内做出一张分布图给我，知道多少监察点就给我画多少。」

-？「尽力而为。」

很好。薛清和赞赏的瞧了他一眼，心下暗自肯定，果然比其他没用的东西有用多了。

薛清和「对了，先前客栈袭击蓝忘机的那个人如何了？可有找到他的尸首？」

-？「没有，我晚了一步，那个人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带走了，现在应该还活着。」

薛清和「蒙面人……」

她垂眸沉思片刻，似是已经猜想到了什么，正想继续密语传音，却被一道骤然出现在耳畔的呼喊断了联系。

？？？“小春花——！”

那个人…在喊什么……？

听到那个名字，薛清和迷离如雾的瞳眸骤然猛张，手指痉挛的抽搐了一下，隐隐有些发软，满眼不可思议与震惊。

她急迫的想要说话，却在那瞬间只有干涩的嘶哑声冒出，她抓紧身旁之人的衣袖，急迫的催促着他跟上去。

薛清和“温，温…快！快跟过去！”

他一愣，似是没想到薛清和也会有如此急迫、生怕错过那人之态，竟连贯常对人的高傲之态都忘了。

-？“得罪了。”

他深吸一息，拦腰抱起薛清和，径直循着声源而去，速度比平日行动时快上许多。

二人穿行火光之中，漫山遍野的火光充斥在薛清和的身边，火舌顺着她的衣衫向上爬去，似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薛清和却似是感受不到火舌舔舐她肌肤的灼热痛意一般，只催促着他尽快赴往声源所在之地。

周遭尖叫声此起彼落，戴着黑纱幕篱的他注视着那些被火舌眷顾、冤魂追击，竭尽全力想要逃生——

——最后却无一例外，全部葬身火海及冤魂口中的人，此情此景，与当初他灭江氏满门之时，何其相似……

他的视线转向毫不关心周遭灾苦、甚至没有丝毫愧疚之情的薛清和，心中一顿，重重的闭上眸子。

她会遭报应的，他也会遭报应的。

她是刽子手，他是帮凶，他们两个都是残杀无辜的凶手。

他们，都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