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溺篇·沉浮（38）

不多时，魏无羡眼帘微睁，发觉自己如今正立于一处碧池之旁，看着周围的高山流水，魏无羡当即明白自己已经脱离那个幻境了。

惊魂初定，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很快，魏无羡又发觉了不对劲，瞧着周围的景色，又瞧瞧自己身前的碧池。

魏无羡恍然反应过来，这…这这，这不是当初他在云深不知处之时教温宁射箭的地方吗？！

正当魏无羡惊疑不定之时，碧池另一端渐渐出现两道虚影，一个明眸皓齿，一个面如冠玉，模样似真似幻，魏无羡不由看得痴了。

清澈的碧池上倒映着一对壁影，微风拂过，菩提树下的白衣姑娘荡着双腿，笑盈盈的看着对面诵读佛经的素袍少年。

阿怜.“蓝二。”

白衣姑娘的一声轻唤，清越而稍显沙哑的诵读声戛然而止，素袍少年抬眸看去，只见姑娘目光灼灼看着他，似是期盼。

阿怜.“你都念了好几日佛经了，今日换一个念好不好？”

少年垂眸，沉寂半晌，继而轻叹一声，平和的声调里带着一分隐秘的无奈。

蓝忘机（少年）“想听什么。”

阿怜.“这个这个！”

小姑娘兴致勃勃的取出自己藏在袖口的小册子，颇为珍重的抚了抚册子因藏起来时而生的褶皱后这才递予少年。

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如秋水般闪亮的秀眸望着素袍少年，眸底闪烁着盈盈笑意，洋溢于脸颊之上。

少年被小姑娘这不经意的笑容恍了心神，不自然地接过册子扭过头去，低垂半阖的眼里溢满了缱绻的柔意。

这陌生而平淡无奇的场景却如同被放大了数倍般一帧帧的在魏无羡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魏婴（无羡）（那个小姑娘是谁？）

魏婴（无羡）（为何蓝湛看起来比之前小了好多？）

魏婴（无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思忖着，经过方才的幻境，他也摸索出了这个幻境的一点构造，但眼前这个情况，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

以防万一，魏无羡并不打算立刻行动逃离这个幻境，只静观着碧池的另一端，随机应变。

只是，那棵菩提树，怎么越看越觉得诡异？

那厢，少年翻开册子，正欲诵读，入眼的竟全都是赤条条的交缠人影，不堪入目，他只看了一眼，便如被火舌舐到一般扔了出去。

小册子落入碧池，几瞬便被四周汹涌而来的池水尽数浸湿，而后小册子如心有不甘般的沉沉坠落池底。

小姑娘眼睁睁的看着好友赠的珍品话本就这样葬送池底，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怨气，可在对上少年包含怒意的墨瞳之时顿时飞到九霄云外。

阿怜.（他怎么还生气了……明明该是我生气才对……）

阿怜.（可惜了那本话本…那可是怀桑兄送我的珍品话本……）

白衣姑娘委屈巴巴的暗暗嘀咕着，却冷不防的听到少年寒彻入骨的问询。

蓝忘机（少年）“这图册，你从何而来。”

阿怜.“啊？是…是聂公子赠我的话本子。”

小姑娘知道姑苏蓝氏家规森严，女子亲昵唤男子的名讳是万万不可的，于是她也识趣的不在掌罚的少年面前如此唤人。

蓝忘机（少年）“清河聂氏，聂怀桑？”

阿怜.“呃…是……”

望着少年面覆寒霜的模样，小姑娘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蓝忘机（少年）“起来，藏书阁，家规十遍。”

话音方落，少年冷冷的扫了一眼白衣姑娘，眼中之意不言而喻，随即便执起放置一旁的佩剑避尘步履不停的款款而去。

阿怜.“啊——又要抄家规啊……”

小姑娘生无可恋的跟着少年离开了因着依山傍水而长得十分繁茂的菩提树下。

碧池彼岸的魏无羡见两人离去，旋即打算越过池水去看看那菩提树的古怪，念头方升，谁料一瞬流逝他便已至对岸。

知道了幻境的部分构造，魏无羡也逐渐适应这种光怪陆离的情况了，他上前执起蓝忘机方才诵读的那本佛经。

入目的便是封册上醒目而显眼的两个大字——《坛经》。

托蓝启仁的福，魏无羡有幸拜读过这本冗长的《坛经》，虽然他没记多少，却是记住了载于此佛经里的四首诗偈之一。

魏婴（无羡）（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魏婴（无羡）（本来无一物……难道蓝湛他……）

魏无羡唇角微抿，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片刻他便将心思尽数敛去，若无其事的继续探索。

而于他身侧的菩提树却愈发婀娜多姿，菩提枝繁叶茂的枝丫像一只只手一般诡异的向魏无羡所在的位置扭动着。

魏无羡心有所感的回首看去，只见菩提树还是原来的模样，并无丝毫异处。

他眸光微动，又欲回首过去，却在回首的那一瞬凭空幻化出一把怨气冲天的玄铁重剑拦腰截断了异化的菩提树。

正是阴铁剑！

魏无羡不敢轻举妄动，他看着那菩提树一边冒着青烟一边发出刺耳的烧灼声直至烧灼怠尽，只余一串不知名的物件和空了的底洞。

矗立良久，魏无羡轻舒一气，这才缓缓步向那异化菩提树遗留下的那串东西。

魏婴（无羡）“佛家的菩提子？”

魏无羡数了数菩提子。

魏婴（无羡）“竟然刚好一百零八个？”

看到菩提子，魏无羡目光微柔，在关于爹娘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记得阿爹为他求过一个祈愿平安的菩提子。

只可惜，他再也找不到那串菩提子了。

魏无羡敛下心思，将其放入心口，继续步向空底洞，就在此刻，在看到底洞下的东西时，一股寒意几乎瞬间爬上魏无羡伟岸的脊背。

那东西，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