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溺篇·沉浮（37）

薛清和“萧……昀离？”

薛清和秀眉轻皱，略显迟疑的望着眼前身形略显瘦弱，面色几乎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柔美之气的红衣公子。

也是在这个人出现的时刻，薛清和敏锐的发觉到四周的花草树木，似乎已经彻底静止了，无声无息，安静的近乎诡异。

她心下微顿，眸底滑过一丝了然，却又似是想起什么，眸子闪过无奈与苦恼，以及不易令人察觉的，茫然。

薛清和“你就是老温要我找的那个人？自囿于游仙境的萧昀离？”

萧昀离“很惊讶吗？”

薛清和摇了摇头，深深的望了萧昀离一眼，眼神中却难得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之意。

薛清和“方才那人，是你的阿姊？”

提及这个，萧昀离苍白而面无表情的脸色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扬起一抹怯懦而温吞的笑容，瘦削的脸庞也泛起丝丝红润之色。

萧昀离“同父异母，我阿姊是家中嫡妻所出，我是通房所生。”

薛清和“原来如此，只是，方才那个幻境，是你阿姊的执念吗？”

萧昀离“你猜到了？”

明明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可薛清和同萧昀离却仿佛是一对久未相见的老朋友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薛清和“从你阿姊离开后，我便可自行动作，也可自行开口，想要知晓并非难事。”

薛清和“不过，我现在的脸，和你口中的外甥女瑾儿很像吗？”

萧昀离目光微凝，神情一瞬变得悠然，仿佛将一切世俗的喧嚣都隔于心门之外，安静的宛若置身于世外，荣枯随缘，不染尘埃。

可薛清和清楚，那只是这个人的表象罢了。

萧昀离“不是很像，是一模一样。”

萧昀离“要看看吗？”

话音未落，他复又向薛清和款款而来，衣袂飘然，温润如玉的眉目间，有着云淡风轻的清浅意味，像是极力表现自己的无害。

随着萧昀离愈发靠近的步履，那种熟悉的寒意再次顺着薛清和脊背攀沿而上。

若说方才那次她还没想起来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什么，这一次她彻底想起来了这种直觉是什么。

这是无间厉鬼之间在面对实力悬殊的同类之时源于趋利避害的天性本能警告。

薛清和（果然，我猜的没错，这个人，同我一样来自无间，甚至，他比我更强。）

薛清和“不了，看来看去都还是那张脸，也没什么好看的。”

忽听这话，萧昀离止步不前，他双目微眯，上下打量着薛清和，眼睫轻轻眨动着，目光中充满探究之意。

萧昀离“你在逃避。”

一瞬明了他话外之意的薛清和不假思索的顺着萧昀离的话语继续说了下去。

薛清和“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薛清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是你阿姊，更不是你外甥女。”

薛清和“我只是我，薛清和也只是薛清和，仅此而已。”

又听此言，萧昀离终于收起表面的温润无害，他面无表情，眼神直勾勾盯着薛清和，病态苍白的面容在此时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萧昀离“你这个人还真是蛮不讲理，除了这张脸，其他一点都不像她。”

见他如此，薛清和反倒松了口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虚与委蛇，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对峙来的安心。

薛清和“鬼都有同样死状，同样执念的相似形鬼，又何况人。”

薛清和“闲谈了这么久，我想我们也该进入正题了，萧公子。”

薛清和“或者说，上任无间君主？”

——

时间回转至现在，明月当窗，夜色如画，如水的银辉倾洒大地，满庭花木红枫，宛若被披上一层梦幻般的轻纱，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庭中座落着一座精致而朴素的竹林屋舍，筑于外廊上的板材也是极为罕见的沉香木，屋舍中尚还燃着丝丝烛火，窗前似乎还有模糊不清的黑影倚着。

魏无羡清醒过来之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安心宁静的景象，这令他心中升起一种不真实感，好似先前那些诡异的遭遇都是一场梦般。

方才他被不知名的东西拖入迷雾中，还没看清楚那抓他的东西是什么样子就昏了过去，耳边只余那诡异至极的两句话。

魏婴（无羡）“贵客已至，婚宴即开……”

魏无羡喃喃着，心中被眼前的光景惊的一片混乱，变得毫无头绪，半晌，他忽的灵光一闪。

魏婴（无羡）（既然是婚宴，新郎官与新嫁娘必定会出席，先前新娘上了轿，之后就该三拜堂，贺郎酒，宴宾客。）

魏婴（无羡）（而现在在我眼前的，却不是婚宴，更不是宾客席，宾客未至，新人要如何拜堂成亲？）

一念至此，魏无羡恍然大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稍显慌乱的神色缓和几分，心中浮躁之态也渐渐消去。

魏婴（无羡）（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那么，那里就是出口。）

这般想着，魏无羡便步履不停的上前数步，却不是向着庭院大门而去，而是，登上竹林屋舍的沉香外廊。

一步，两步，他目不斜视的掠过近在咫尺的屋舍门扉，愈是靠近那个地方，魏无羡心中越是克制不住的涌现想要逃避的情绪。

魏婴（无羡）（不能逃……）

魏婴（无羡）（不要害怕……）

魏婴（无羡）（逃了就离不开这里了……）

魏婴（无羡）（如果止步不前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魏无羡用这种方式极力说服自己，努力平复着已经开始剧烈跳动的心脏，随后缓缓继续向前而去，直至竹窗前方才停下步伐。

他重重的深吸一气，一旦预知到自己接下来会看到他最害怕的事物，魏无羡心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泛起令人窒息的恐慌。

他知道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不能后退。

因为，有人还在等他回家。

下一刻，魏无羡不假思索的撞上了那扇黑影摇曳而紧闭的竹窗，没有发出任何撞击断裂的声音，他整个身体径直穿越了这扇竹窗。

他的身影，也早已随之一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