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内,进忠侧躺在卫嬿婉怀里,昏昏沉沉的睡着。
冬日的斜阳将窗外枯枝败叶的残影映在他身上,随寒风阵阵晃着,脆弱不堪,仿佛他日渐流失的生命。
那杯毒酒不会即刻要了他的性命,却会日渐损毁他的身子,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毒性便会渗入脏腑,药石无医。
皇上下命将二人关在了永寿宫里,他要卫嬿婉亲眼看着进忠死去却无能为力,一来杀人,二来诛心。
卫嬿婉轻抚着他苍白消瘦的面颊,盼了这么久,终于能日日常相伴之时,不想竟也是他将死之时。
怀里的人睡得不大安稳,眉头微蹙,长睫轻颤着缓缓睁开眼,因中毒的缘故身上有些发热,双颊病红。
“嬿婉…?”
见他醒来,卫嬿婉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水,面上撑起一个笑容。
“醒啦,哪不舒服吗。”
进忠看着她呆愣了片刻,忽的轻轻一笑。
“原来不是梦,奴才真的还活着。”
卫嬿婉咬唇,低头垂泪。
“都是本宫的错…若不是本宫耐不住性子…”
话未说完,被他一指点住了唇。
“能得炩主儿这般在意,奴才死而无憾…”
毒酒淌过的喉道刺痒发涩,他偏过头咳了一阵,努力压下喉咙泛起的甜腥,卫嬿婉将人半扶起来靠着,倒了杯水递过去,他喝了些缓了缓,抬眼看向卫嬿婉,面色是少有的严肃。
“炩主儿可还记得曾向奴才提过出宫一事?”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她耳边低语。
“奴才早些前已在宫外置办了私宅,皇上万寿节那日会有一辆马车在宫外附近等候…”
卫嬿婉怔怔的听着他说这些,原来她说的他都记着呢。
皇上的万寿节,那便是七日后。若没有这件事,进忠原本打算带她出宫的,可如今……
“可是…”
进忠握住她的手。
“炩主儿放心,奴才提早跟人打点过,定有办法安全将炩主儿送出去。”
“那你呢?你会同本宫一起走的对吧?”
进忠哑然,原本他是打算同她一起走的,可如今这个情况,加上他身上的毒,只怕是难上加难。
凤眸低垂掩着湿润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玩笑着开口。
“奴才这身子骨都被毒废了,以后怕是只能成日搁那榻上躺着,什么重活也干不了,炩主儿不嫌弃奴才累赘呀。”
“哼,毒废了也是本宫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放你走了。”
进忠一听这话,乐了。
“是是,奴才呀,生是炩主儿的人,死是炩主儿的鬼。”
“呸呸呸,本宫不许你死。待咱们出去了,便去找最好的大夫来医你。”
一团温暖钻进他怀里,进忠抱紧怀中娇小的身躯,轻吻她的发顶。
他怎会不知前路艰难险阻九死一生,但是人活着,总是要有点希望才行。
日晷流转,入冬后天气愈发的冷了起来。
眼见马上就要到皇上的万寿节了,进忠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毒性逐渐蔓延至肺腑,他近两日都彻夜咳喘不止,今夜更是连勉强吃下的晚膳都呕了出来,还发起了高热。
他烧的整个人直打哆嗦,卫嬿婉给他打了水擦拭身体降温,又将永寿宫的被褥全都找来裹着他,他还是冷。
进忠艰难的喘着气,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着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石压着,压的他喘不上气,头也愈加昏沉,意识几乎要陷入混沌。
肺腑气道的感知变得越来越狭窄,他快要窒息了。
卫嬿婉见他气息渐弱,面色白的发青,不由得害怕起来。
“进忠…你别吓本宫!进忠!”
手顺了顺他的胸口,进忠没有反应。
卫嬿婉咬了咬牙,将人扶起来用力拍打后背。
一下。
两下。
…
胸中气血忽的上涌,进忠猛的呛咳起来,他伏在榻边,闷咳一声比一声重,大片暗色的血迹在被单上浸染开来。
咳过这阵,他倒在榻上喘息着,视线逐渐恢复了清明。
看着卫嬿婉泪眼婆娑的样子,他便知道自己方才差点没挺过去。
唇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他撑起身摸了摸卫嬿婉的头,柔声道,
“炩主儿别怕,奴才好些了,待明日此时啊,咱们就在宫外了。”
卫嬿婉抬头看了他半响,清冷的月色映着他俊秀的半边面容,勾勒出五官立体的轮廓,长睫落影,盖不住他眼中点点星光,目光落在他残留些血渍的唇上,她愣怔了几息,倾身吻了上去。
拥吻来的突然且热烈,带着某种绝望的情绪,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同她化为一体一般。
窗格外点点飘雪,朦胧月辉斜映入殿,殿内两人紧紧相拥,抵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