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暗夜有光

【莉莉贝丝·福斯特，七月三十一日，科罗拉多州·丹佛】

我与爸爸住在波士顿，假期时我就来混血营。在这两个地方，我从没见过彻底的黑暗。上一次大停电还是我六岁的时候。即使是那次，天上的月亮也还明亮，零星几处有备用电源的人家和蜡烛也添了些光辉。

而此时此刻，我们所面对的就是彻底的黑暗。

一切在眨眼间就发生了。莫奈刚踏上路面，路灯就熄了。紧接着，连眼前事物那模糊的轮廓都从视线中隐去了，就像是睡前关灯后那一刹那的感受。

我听见蒂丽雅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她向来是怕黑的。眼前忽然亮堂了一下，我转过身去，差点也发出了一声惊叫——眼前有一具夜光模型，露在外面的脸、胳膊与腿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能清晰地看见衣服与裤子的模样。仔细一看，他是桑忒尔。桑忒尔会发光我是知道的，但我只见过他聚光在手，还真没见他自己化身为LED灯管。

“没事，别怕，”桑忒尔轻轻拍着他妹妹的背。蒂丽雅缩着脖子，靠在哥哥身上，我则注意着四下看着。这一片黑里只有我们这一处有光，简直就是当靶子的。桑忒尔可能只开启了照明功能而不是攻击功能，发出的光比蜡烛也强不了多少，勉强能照亮周围一圈。我眯着眼睛望着，却没有瞧见莫奈。

旁边又亮堂了一些，是罗伦兄妹把日轮与星轮拿在了手上。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很难化光为箭，两人都打开了自己的箭袋，我也拿出了白羽。我们三个人背靠背地警惕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等来。

“他还在这里吗？”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是白问，毕竟这黑暗还笼罩着我们呢。“他难道只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不让咱们进⋯⋯那个吗？”蒂丽雅小心地说。我感觉到背后的桑忒尔摇了摇头：“怎么会，那顶多困到天亮。必定有个缘固⋯⋯小心！”他忽然喊道，“那边！”同时伸手指过去。

我们顺着看过去，黑暗中竟冒出了一点点幽幽的绿光，并在逐渐向我们靠近⋯⋯那是一双双眼睛。那黑色的皮毛，锋利的爪子，壮硕的身躯⋯⋯我已经认出它们了。我记得小伊说过，动物的眼睛亮是因为反射了光，并不会自己发光，但是眼下，我觉得它们就是在发光。那些眼睛与一盏盏小探照灯相似，连它们那伸出嘴唇的利牙都映着那惨绿的光。

蒂丽雅几乎要昏过去了。“地、地狱⋯⋯”她结结巴巴地说，但到底还记着名字拥有力量的话，没有说出口。

桑忒尔迅速环视了一圈。“只有那一个地方有，”他神情严峻地举起了日轮，“既然如此，我们上吧。”

实际上真上的只有我一个，因为另两个人总不能用弓去打地狱犬的鼻子。

领头的一只地狱犬咆哮着冲过来，我举刀去刺它的鼻子，被它闪过又砍它的耳朵。几支箭从我身旁掠过，是罗伦兄妹在放箭，但到底过于昏暗，几乎都不得中。斜刺里又冲来一只地狱犬，我刚挡下一爪，后头又扑过来一只，还好我闪的及时，两只傻狗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闷响。后头一只又在摔成一团的这两只身上绊了一下，被我趁机削下了半只耳朵后凄厉地哀嚷起来，空气中立刻充满了血腥味。

又有箭从我头顶上掠过，却是几支金灿灿的光箭。地狱犬自然是怕光的，立刻就有一只中箭后化为了尘土，旁边的慌忙避开。我在另一只地狱犬的屋巴上划了几刀，胳膊却也被它扫了一爪子，不知道有没有感染狂犬病的风险。蒂丽雅从箭袋里摸出一支箭来，射中了它的鼻子。

又有几只地狱犬冲过来了，我尽量灵巧地在它们之间躲闪，好在它们都挺笨拙的。桑忒尔又来了两发木箭，这下很准地干掉了我后头那两只。刚才撞一起的那两只爬起来了——两只头上都多了个大疙瘩——正要向我扑来，蒂雨雅放出了光箭，每支后头都萦绕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如流星般美丽。两只地狱犬额头的疙瘩上都多了个杆状装饰物，随后双双化为尘土。

我渐渐手臂酸软，也有些气喘。前头这只地狱犬腿上挨了我一刀竟然没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力气使轻了。我急忙向后躲，却差点没躲开后头射来的一支箭。蒂丽雅紧张地喊了一句抱歉的话，又向后面放箭。我脚下一滑，几乎在一滩血泊和半只耳朵上滑倒。那半只耳朵的主人趁机在我背上很狠挠一下，又要咬我，桑忒尔一个健步上来，举起日轮砸中了它的眼睛，在它捂脸哀嚎时又从我手中抢了白羽，一刀把它送去了塔塔勒斯。

“伤得重吗？”桑忒尔半跪下来关切地问我，又帮我卸下背包，取出神酒替我倒在背上。我的背包还好，只是断了一根带子，现在背不了了。背上也划了一下，不过感觉伤的也不算重。桑忒尔帮我在伤处把神酒抹匀了，收了酒瓶，扶我起来。

“你们快看！”带丽雅叫道。原来她一支光箭射偏了，一直飞到了前面去，箭上那点微光照亮了站在那儿的莫奈，离了我们有五十步远的样子。他站着不动也不见有武器，整个人仍裹在浓厚的黑暗中看不真切。

罗伦兄妹把最后两只地狱犬也射倒了。“必须得拿下他，他才是主要的。”桑忒尔说着便要奔着莫奈而去。蒂丽雅有些担忧，桑忒尔对她笑了笑：“我用的是远程武器，又不近他的身，没事儿的！”

说完，他便向莫奈冲了过去。

【蒂丽雅·罗伦，七月三十一日，科罗拉多州·丹佛】

莉莉贝丝拎起她断了带子的背包。“我们也去吧，看能不能帮上忙，你看桑忒尔一走这里就黑了。”

我忙点头，又扶着她：“你可还好？”她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到底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伤口，用了一点治愈能力。她扯着我，说不碍事，快点过去。

我俩刚接近，就看见桑忒尔放了一支箭。他瞄得很准，但莫奈一猫腰闪开了。他一把从手上扯下一个黑色戒指，入手即化作一把不算长的剑，却是通体漆黑，我猜那是冥铁制的。说来奇怪，莫奈一握住那剑，路灯忽然又亮了，黑暗悄然无声地退去了。

“原来如此，他操纵黑夜的能力只能单独使用。”莉莉贝丝恍然大悟道，“难怪他刚才没趁黑袭击我们，只因为他需要集中注意力。”

桑忒尔连发两箭，一箭又被闪开了，另一支被莫奈在半空斩断。桑忒尔接下来又放了光箭，虽然仍被闪过了，对方动作却迟缓了许多，更兼他还用手挡了下眼睛。我连忙补了一箭，这下箭袋里只剩下零星几支了。

莫奈猛地向桑忒尔冲来，后者退之不迭。莉莉贝丝冲过去喊道：“莫奈，不许动！”对方果然就不动了。桑忒尔退了回来，莉莉贝丝上前去挡着莫奈，两人比起剑术。

莉莉贝丝不是莫奈的对手，交手不久便落下风了。桑忒尔又举起日轮，仔细地瞄准了放箭，帮着莉莉贝丝。却听“当”的一声响，莉莉贝丝的白羽脱了手落在地下，她慌忙用魅惑语喊了一句什么稳住莫奈，自己弯腰拾刀。桑忒尔趁这个机会放了一支灿烂夺目的光箭，几乎令人无法直视。这一箭威力不小，眼见莫奈躲不过去了，却看见他周身的黑暗猛然间浓厚的快要凝成实体，那光芒被裹在里头，立刻湮灭了。虽然没有射中他，那愈深的黑暗却耗了他不少体力似的，使他踉跄着后退。莉莉贝丝也退了回来，嘱咐我们道：“那层黑暗相当于他的保护罩，也相当于他的一部分。若是能伤到那层暗，与伤他是一样的。”

桑忒尔苦笑道：“连人都伤不了，那层虚的暗又怎么伤？”他伸手从袋中掏箭，那箭却脱了他的手。“你什么意思，吾非射之用也！我说你们搞啥子哩，老长时间了，等下迷宫入口都要关了！”

我们仨吓了一跳，一看，却是多多纳圣箭。圣箭把箭头向莫奈那边扬了扬（相当于它往那看了看），咂了咂嘴（它也能咂嘴吗？）：“啧，尼克斯之子。吾曾告诫尔等，‘暗夜降临’，可解吾意？也别忘了‘暗夜有光，满身是伤’，因为⋯⋯小心！”

这支箭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莫奈猛地扬手，好像想扔什么东西过来，但似乎又没看见扔了什么东西，可我只觉得一股凉意攀上脊梁。我忽然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和我们的光箭类似的，实体化的能量，纯粹的黑暗。我带着巨大的惊恐看着它向我袭来，又无比惊讶地看着莉莉贝丝身子一偏挡在我跟前，那道锐利的黑暗没入了她的身体。

桑忒尔不等莉莉贝丝倒下，就一把扶住了她。莫奈站起身来了。他将莉莉贝丝交给我，又赶了过去。

我难以接受地揽着她的肩膀，看着那冒着黑气的伤口几乎掉下泪来。莉莉贝丝却反而安慰我：“我没什么事的。蒂丽雅，你虽然比我大几个月，我却一直当你是妹妹。你素来怕黑，若是中了这一招只怕比我伤的更重⋯⋯咳咳⋯⋯”

“你这丫头在磨叽什么，快治她啊！”多多纳圣箭吼道。

“莉莉贝丝，别说了。”我抽泣着，用手捂住她的伤口，却发现我治不好她。那股黑暗不惧怕我的力量。要有光，可哪来的光呢？眼前事物忽然模糊一片，是黑暗再次降临了

我抬起朦陇泪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见到桑忒尔再次发出了光。前方又出现了一双双暗绿色的眼睛，莫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上一群还不算什么，试试这一群的厉害吧！”

莉莉贝丝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没什么事，你去帮他⋯⋯”她吃力地说，同时不停地向前望着。我含泪放下背包给她当枕头垫着，又往她手里放了神食，随及抓着星轮站起来赶过去。圣箭也随我而去，钻进了桑忒尔的箭袋。而桑忒尔此刻正如一个坏掉的灯管，又或者是一个频闪照相机，不间断的闪光几乎让我晕眩。“莉莉贝丝怎么样了？”他急切地问我。我难过地摇摇头，伸手拿箭，却发现只剩下一支箭了。

“怎么会⋯⋯”桑忒尔难以置信地喃喃，身上闪炼不停的光暗了下去。我射出手上这支箭，它擦着一只地狱犬过去了。我拉开弦想放光箭，却放不出来。我本来就召了不了光，现在更是没有光，一丝也没有。我心里堆满了悲伤、懊恼、恐惧与绝望。没有光。

“还有希望，一定有的⋯⋯”桑忒尔念叨着。他手里汇聚起一团光，却又如烛焰一样摇曳着明灭不定。地狱犬冲上来了，桑忒尔立刻本能地挡在我前面。不，不要再让一个人挡在我前面⋯⋯我拉开他，他却回手一把握住我的手。“蒂丽雅⋯⋯帮帮我。我们需要光。”

“你知道我做不到！”我哭喊着，想抽回手。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阿波罗认定了我也是召光者，而其他人也都坚信不疑。我试了多少次了，没用。我做不到，我召不出光，从来就召不出⋯⋯

桑忒尔却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没有办法了，蒂妮。如果没有光，我们都活不下去。还有莉莉⋯⋯”说到这个名字时他哽咽了一下。他身上的光已经非常黯淡，同时我看清了向我们扑来的地狱犬：“不，你快闪开！”

他没有动。“蒂妮，就算真的没有办法⋯⋯我至少要挡在你前面。我是你的哥哥。”

“不！”我发出了绝望的尖叫。我不想这样，不想总是有人因为我受到伤害，不想我的软弱带来更多的牺牲！我想起来了⋯⋯那年初夏，阳光明媚，桑忒尔向我伸手——我带你走；那年半夜，月华如水，穆莉扶着我的肩膀，银眸闪亮——相信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那年日落，星河璀璨，莉莉贝丝和我一起坐在屋顶上，笑声如银铃——你要觉得有哥哥还不好，不如我认你为妹妹？

你们是我的光。

眼前忽然光芒乍起。桑忒尔紧紧搂着我的肩膀，与我相握的手在刺目的光中看不清形状。我的手里涌现出热热的暖流，如同和旭的春风，桑忒尔也是，他的温暖包围了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的身体好像在融化，化为耀眼的光芒。

地狱犬们齐声哀嚎，最前面一排那几只直接被曝晒成了灰，后面几只慌忙逃蹿，扑进阴影里影子旅行走了。莫奈还站在原地，他制造出的黑暗在瞬间消失殆尽，连他身外环着的黑暗都几乎蒸发，但立刻又浓厚起来，浓的又看不见他的身形。他用手挡住了眼睛。

“后会有期。”留下这句话后，莫奈也消失在了影子里。

路灯又亮起来了，我们的光却又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我又抬起手来再试一试，却死活召不出来了，赶情我是我哥的备用电源呢。桑忒尔倒是很惊奇地扶着我肩膀：“蒂妮，你做到了！我就说，你是太阳之女，爸爸说你是召光者，你怎么会召不出光呢！”

光⋯⋯我猛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失声叫了一声，回身向莉莉贝丝跑去。

【桑忒尔·罗伦，七月三十一日，科罗拉多州·丹佛】

看见蒂丽雅回身跑开，一阵刚才暂时放下的焦虑立即袭上我的心头。我跑了两步，发现自己脚步浮软，几乎要跌倒。我不敢去面对那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

莉莉贝丝⋯⋯不，怎么会呢，哪里有那么严重，我竭力安慰自己。可为什么，我的心跳的那么快呢？为什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凉意，如附骨之疽般萦在背后？

这一刻，我无比希望自己不是预言之神的孩子。

我艰难地走过去。蒂丽雅原本正低低地俯着身子，好像在听莉莉贝丝说话。见我走近，她抬起脸来，我看见了她脸上清晰的泪痕。她看着我，慢慢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告诉了我一切。

我机械地跪下来，把莉莉贝丝揽在怀中。她的身体没有什么温度，长而卷的头发扫在我的手臂上，粘在脸旁的那一缕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着。

我等了这么久，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若早知如此⋯⋯我为什么不照顾好她？我又为什么等待？

“不，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我喃喃道，“莉莉，莉莉怎么会离开我，一定还有希望，一定还有⋯⋯”

“哥！”蒂丽雅哽咽地唤出声，“我⋯⋯我尽力了。”

“我不信⋯⋯”我双目无神地望着臂弯中双目微阖的少女。似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莉莉贝丝艰维地睁开眼看着我，然后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桑忒尔，”每说出一个字都似乎要花上她全部的力气，“别白废力了⋯⋯”

“莉莉贝丝，不要离开我。”我恳求道，同时心里在慢慢变空。就是那种少了什么东西的空，好像心脏那缺了一块，能听见风漏过的声音。

“还有最后一件事⋯⋯”莉莉贝丝的呼吸越来越不规律，“我是阿芙洛狄忒的女儿，但我此生还未有过浪漫的爱情。我现在，想听你⋯⋯桑忒尔，我想听你⋯⋯你对我说⋯⋯”她不再说话了，而是目光恳切地望着我。

“说什么？”我抽泣着问。我心里模模糊棚地有了答案，但是⋯⋯

莉莉贝丝的眼睛闭上又睁开，那双美丽的眸子深处的色彩消逝地太快。没有时间犹豫了，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泪水与那句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一同坠下：“莉莉贝丝，我爱你⋯⋯对不起，不该直到现在才说⋯⋯我爱你。”

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而此时此刻，这个女孩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我，即将失去我的全世界。

莉莉贝丝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我。她嘴角却渐渐聚起笑意，接着忽然用双手搂住了我的脖子。“哎呀喂，我等这句话，可是等了好久了。”语气轻松又喜悦，刚才那生命垂危的样子丝毫不见踪影。

上面传来“扑哧”一声，竟是蒂丽雅笑出声来。“你们俩⋯⋯哎哟，刚才有好多箭射偏了扔在那边地上，太浪费了，我去捡，你们聊。”她说着转身就跑，一路上还在笑。

我愣怔半响，又低头看着怀里正狡黠地冲我笑着的女孩，只想到了一种解释：“你们俩联合起来骗我呢？”

“什么骗，说那么难听干什么，”莉莉贝丝嗔怪道，“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罢了。不然，你怎么会说呢？”

“你⋯⋯”我的脸颊可能染上了几许微红，“我都担心死了。”

莉莉贝丝“嘁”了一声。“不许转移话题。我问你，如果不是今儿这一遭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说，嗯？”

我自觉理亏，只得含糊着回答：“我只是⋯⋯只是怕配不上你。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心里有点不安，见莉莉贝丝看着我久久不语，这种不安感觉愈加强烈。终于，她再次伸手搂住我的脖子，慢慢摘下了我的眼镜。我疑惑地看着她，她叹息般说：“你这个傻子，你看不出来我也爱你吗？”

接着，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她凑过来吻了我。

我感觉我真傻了，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慌乱抱住她。莉莉贝丝双且微阖，睫毛长而卷，鼻梁挺拔、皮肤白皙，从这么近的距离上看，好像比以往更加美丽。我也闭上了眼，笨拙地回应着她。我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莉莉贝丝松开我时，我才敢睁眼。她脸上添了淡淡的红晕，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是美如油画。她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正色道：“以后和别人介绍我，就说是你的女朋友，知道吗？”

我连忙点头，有些莽撞地添上一句：“我求之不得呢。”莉莉贝丝望着我，唇边又绽开一个笑。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蒂丽雅的声音远远传来：“它们又回来了！危险！”

我和莉莉贝丝连忙站起来。只见蒂丽雅抱着一束箭慌忙往回跑，身后跟了好几只地狱犬，但没见到莫奈，大概它们刚才没有走远，现在又回来了。我连忙戴上眼镜，伸手去摸手腕上日轮所化的竖琴手链，却听见弓弦声响，几支箭从旁边飞来，蒂丽雅身后的两只地狱犬立刻倒下化为尘土。

更多的箭密集地射了过来，其他地狱犬也没能幸免，纷纷被送去了塔塔勒斯。只剩下最后一只了，它吼叫一声，纵身向蒂丽雅扑来。蒂丽雅尖叫着躲闪，我忙举起日轮，然而没等我发箭，一支光箭在空中划过，携着银色的光辉没入地狱犬体内。它没来的及发出下一声吼叫，就化为了尘埃。蒂丽雅惊恐地吸着气。

“阿尔忒弥斯的狩猎者。”莉莉贝丝还算冷静地说。

树林里传出声响，一群女孩子现出身形。她们都很年轻，有的肩上立着猎鹰，有的脚边跟着雪狼，而且手上都拿着弓。站在最前面的女孩有着波浪般的黑色长发和闪电蓝的眼睛，额前勒着一副银色的冠冕，她穿着的T恤上写着“有绞车的姑娘”（据说这是我爸的创意）。我认出了这个曾见过的女孩，她是塔莉亚·格雷斯，塞内塔的异母姐姐，狩猎者的队长。

紧挨着塔莉亚的另一个女孩看起来更厉害，装备也更齐全，不过没穿那种T恤。她的黑马尾垂在肩上，黑曜石一样的双眼与柏丽很像，但锐利的多。她是朱庇特营的前执政官，蕾娜·阿维拉·阿米雷兹-阿雷拉诺。

塔莉亚的另一边，又是一位认识的女孩。她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盘着一根微微发亮的银簪。她的眼睛是清晰的银灰色，如同湖面上倒映着的月亮。她穿着和塔莉亚同款的T恤，脚边跟着一只雪狼。很明显刚才那一箭是她放的，因为她手中正握着一把散着淡淡银光的月桂木弓，我一眼认出那正是月轮。

蒂丽雅已经跑了过来，一脸惊喜地冲了过去：“穆莉，真的是你！”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第三十章 End共计6791字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