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分道扬镳的故人

【布朗斯·曼斯菲尔特】

我们刚走出第五区，菲莉儿就伸出了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衣角。

“怎么了？”我俯下身问她。她的两只眼睛红红的，就那样仰着头看我，却并不肯说一个字。

“没事的。”我摸了摸她的脑袋。菲莉儿眨了眨眼，眼底漫上一层水泽。她终是哽咽地开口，说：“姐姐她⋯⋯”

我的动作顿住了。“没事的。”我几乎是强行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惶恐。菲莉儿很乖地闭上嘴，我俩沉默着，继续走向格林塔。

然而，在我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我的内心早已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就在区长罗莎蒙德召集了我们，告诉了我们关于塔塔勒斯的几个半神手下的事后，我就无法冷静了。因为我听到了那个名字。

菲匹丝。菲匹丝·堪瑞萨得斯。

在四年之前的那个雨夜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而在听到她的名字之前，我都没意识到我有多么想她。

我的眼睛有些酸涩，但我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前面。格林塔已经到了。然而这时，菲莉儿再次拽住了我。“布朗斯哥哥，你说⋯⋯姐姐会恨我吗？”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哭腔。

“别去想那个。”我垂下眼眸，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菲莉儿这次却很执拗，她重复道：“她恨我吗？”

“别问了！”我的音量一时失控，菲莉儿连忙缩回手，惊恐地看着我。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菲莉儿，”我疲倦地说，“但，你不应该每时每刻都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菲莉儿低下了头。我也知道我的话是多么苍白无力，甚至都无法说服我自己。因为，我也无法让自己不去想她。

菲匹丝，你，恨我吗？

当我与菲莉儿坐在贝娜的对面时，贝娜看到菲莉儿时的表情让我确定了，他们所说的菲匹丝，确实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菲匹丝。

“她真的是你的姐姐？”贝娜难掩惊讶地向着菲莉儿问。菲莉儿点了点头，小声道：“同父异母的姐姐。”

贝娜作回忆状，“我刚才在梦里见到她时，听别人说，她是厄里斯的孙女，还是争吵女神安菲洛格亚的女儿。”

我惊讶地喊出声来：“你在梦里见到她了？！”

菲莉儿也同时出声：“她的妈妈是安菲洛格亚？也是一位神？”

贝娜对我们俩点头。“那么，关于她，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她疑惑地看向了我，问道。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我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我纷乱的思绪，然后开始了我的讲述。

【贝娜·弗瑞茨】

“其实我们以前并不知道她的妈妈是一位女神，”布朗斯这样开头道。

“唔，这也是常有的事。”我打开了我的笔记本，准备记下一些重要的信息。

布朗斯点了点头，“让我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嗯，我们两家的故乡在盐湖城*的乡下，堪瑞萨得斯家族在当地算是一个古老而富有的家族。我们两家的渊源其实结在祖父那辈，我的爷爷与菲莉儿和菲匹丝的爷爷是老朋友了，两位老人从小关系就很好。我爷爷虽然和老先生是多年好友，但对老先生的儿子——菲莉儿的父亲，却并不喜欢。另外，在当年，堪瑞萨得斯先生曾因为婚姻问题与父亲闹的不愉快。当然了，他的妻子是安菲格洛亚，这老先生并不知道，只是觉得儿子不可以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布朗斯说了这么多，菲莉儿在一边托腮听的很是认真，想来对这些知道的也不多。我“嗯”了一声，所以说了这么多了连主人公都还没出场是吗？“然后呢？”

布朗斯继续说了下去：“堪瑞萨得斯先生在婚姻之事上不住顶撞老先生，甚至让老先生气的住了院，我爷爷对此很是不满，却又不好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后来有了菲匹丝后，老先生对这个孙女倒还疼爱，与儿子那僵持的关系也略有缓和。”

“这不是挺好的吗？”

布朗斯有些无奈地说：“但菲匹丝的妈妈很快就离开了他们父女——现在知道了她是一位女神，这也就不足为奇了。总之，堪瑞萨得斯先生很快就娶了一位新妻子，就是菲莉儿的母亲。这位夫人对菲匹丝，嗯⋯⋯”他小心地看了菲莉儿一眼，“总之，有不和女神与争吵女神的血脉在那里，想必堪瑞萨得斯家的家庭关系也没办法太和睦。后来，我想想⋯⋯”他掐着手指算了一下，说，“菲匹丝与我一样大，菲莉儿比我俩小五岁⋯⋯在菲莉儿出生三年后，菲匹丝八岁那一年，那位夫人找了个理由，把菲匹丝赶出了家门。”

“呃⋯⋯”我努力厘清思路，这些陈年往事听上去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左右的电视剧。菲莉儿低头望着地面，布朗斯无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之后呢？另外，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问。

“那时候堪瑞萨得斯老先生已经过世，我爷爷还健在。我爷爷去墓园看望老先生时，见到了无家可归、独自一人去祭拜爷爷的菲匹丝，认出了她是老朋友最疼爱的孙女。我爷爷得知事情经过后很是气愤，因为知道堪瑞萨得斯先生的为人，他都没去找他评理，就直接把菲匹丝带回了家抚养。”

“所以，你俩从八岁起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是的。再后来⋯⋯”布朗斯又犹豫地望了菲莉儿一眼。

“后来，在我七岁那年，我们家破产了。”菲莉儿低声说，脸上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悲凉，“妈妈选择了离开我们，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爸爸⋯⋯自杀了。我与当年的姐姐一样，也无家可归了。”

我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出什么恰当的安慰。布朗斯为她擦掉眼角的泪，低声说：“那时我爷爷也去世了，我和当年的爷爷一样，把菲莉儿带回了家照顾。”

“那么，菲匹丝对此是什么反应？”

“菲匹丝对那个将她扫地出门的家没有什么好感。她⋯⋯因为继母的原因，一开始也不喜欢菲莉儿，菲莉儿刚来时她很不高兴，不过后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但是⋯⋯”布朗斯顿住了，他再次犹豫地看着菲莉儿。

菲莉儿仰起了脸，她的脸庞上挂满了泪珠。

“都是我的错。“她哽咽着说，“我犯了一个错误，让姐姐选择了离开，并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盐湖城（Salt Lake City，简称 SLC），是美国犹他州的首府和最大城市。

【菲莉儿·堪瑞萨得斯】

布朗斯把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上，“莉儿⋯⋯”我握住了那只大手，试图从它的主人那获得一点力量。

贝娜用她那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双眼注视着我，让我仓皇移开了目光。“你做了什么？”她轻声问。

“我刚到布朗斯哥哥家时，姐姐一点也不喜欢我，她对我⋯⋯很漠然。我知道她恨我的妈妈。”忆及往事，我轻轻咬了下嘴唇，继续说：“那时的我刚失去父母，很没有安全感。我是被布朗斯哥哥带走的，我总觉的他是能保护我的人，而姐姐与他的关系非常亲密，我⋯⋯”我偷偷瞟了布朗斯一眼，又低下了头，“关于这一点，我很嫉妒姐姐。”

布朗斯叹息了一声。“傻丫头。”

我不敢抬头：“布朗斯哥哥是最讲原则的人，他有一套他自己恪守的道德标准，而姐姐向来认为他过于死板，拘束于条条框框的限制而不知变通。这是他俩唯一有分歧的地方。我⋯⋯当时我觉的，我可以从这一点入事，也许可以破坏他俩的关系，那样，也许，布朗斯哥哥就会对我更好了。”我的声音越来越低。

“莉儿那时才八岁，且成了孤儿。她毕竟是不和女神的孙女。”布朗斯像是为我辩护一般地说。

我摇了摇头。“不，那就是我的错，我⋯⋯”我欲言又止。贝娜沉默地望着我，我咬了咬牙，继续说：“我八岁那个夏天，布朗斯哥哥不在家，他与曼斯菲尔特夫人去镇上采购商品了，而曼斯菲尔特先生在工作而没有回家，只有我与姐姐在家。结果我闯了祸，把有毒的农药掺进了鸡食，毒死了好多鸡⋯⋯我太害怕了，于是在布朗斯回来之后抢先告状，说是姐姐做的，正好姐姐很不喜欢那些鸡。”

“只是这样一件事，你姐姐就走了？”贝娜带着一丝疑惑说。

“这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其实还是得怪我。”布朗斯把手放在我肩上，代替我说了下去，“当时妈妈让我先带一批货物回家。我独自一人回去之后，听到菲莉儿的话之后确实很生气。养鸡所带来的经济收入是维持我们家生计的来源之一，更何况在菲莉儿口中，菲匹丝是有意为之。菲匹丝否认了这件事，但我⋯⋯我承认，当时的我看着单纯天真的菲莉儿，又想到菲匹丝对这个妹妹的态度，我没有相信她。”

“结果⋯⋯”

“结果，我与菲匹丝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菲匹丝质问我凭什么不相信她，又为什么只听菲莉儿的一面之词。她还说我根本不应该把菲莉儿带回去，既然她的父母只把这个小女儿当女儿，那么这个小女儿就应该自己承担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未来。对于这一点，我当然狠狠地反驳了她，同时更加相信了菲莉儿的话。”布朗斯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些微迷茫：“然后，她还说⋯⋯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正义，没有公平。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有些人就是命途多舛，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谁也无法改变。我一直以来的追求就是把公正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她却否定了我一直以来的努力，说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徒劳，而且我最后绝不可能成功。菲莉儿说的没错，我有一套恪守的准则，不容任何人质疑，而菲匹丝⋯⋯触犯了我的底线。我⋯⋯我当时太冲动了，说了很多气头上的话。最后⋯⋯”他的双眼中涌出深深的悔意，“无法挽回了。”

“她离开了？”

布朗斯沉重地点了点头，“菲匹丝说，她一直以来把我当成朋友和最信任的人，但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会对我彻底失望。在那个雨夜，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没有公平可言。然后，她冲入了雨中⋯⋯”他的声音轻至不闻，“我再也没见到她，再也没听到过别人提起她的名字⋯⋯直到今天。”

【贝娜·弗瑞茨】

“你们没去找她吗？”我问。

“当时我仍在气头上，我以为她冷静一下就会回来，所以没去管，倒是菲莉儿紧跟着冲去找她了。我冷静下来后也去找了，可我与菲莉儿都没能找到她。后来，菲莉儿哭着向我承认她撒了谎，我与她又找了几遍，之后我的爸爸妈妈和邻居们也去找了，最后我们报了警。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了。”布朗斯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他喃喃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菲匹丝冲进雨中而没有阻止。所以，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时，我就注定失去了她。”布朗斯闭上眼，眼眶已经湿润：“我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又都经历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加入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神’的阵营的。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活着。我所讲的这些，就是关于菲匹丝，我所知道的全部了。”

菲莉儿把脸埋在臂弯里，哭的泣不成声。我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同时合上了我的笔记本。“谢谢你们愿意把这些告诉我。”我诚恳地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更何况，把这些说出来，也许会让我们感觉好一些。”布朗斯回答，他的眼睛仍是红红的。他搂着菲莉儿站了起来：“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布朗斯——”我唤住了他。面对他不解的目光，我一字一顿地说：“现在你也知道了她的下落，而且，她其实是我们的敌人。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与她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彼此面前，你会怎么办？”

布朗斯的眼神茫然了一下，“敌人吗？⋯⋯”他眼神又变成了深深的坚定：“我会劝她回来。我想尽力弥补她离开的这四年时间。我想向她展示，这个世界是有公正的。我想告诉她，我再也不会不相信她。”

如果这次，是她不相信你呢？我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终是没忍心说出口。布朗斯却仿佛知道我想说什么。他此刻正站在门口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了。”

送走了布朗斯与菲莉儿，我仍久久不能平静。

我又想起我在梦里见到的菲匹丝，那个梳了一排麻花辫的女孩，她是怎样的执拗和倔强。她究竟是如何走到那一步的？其他几个人呢，他们又为什么会投靠塔塔勒斯？还有，威里尔⋯⋯他又经历了什么？黑暗祭司⋯⋯难道他天生就是属于黑暗的吗？

没等我把这些全想明白，我的房间门又被敲响了。今天来找我的人，好像有一点多？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我没想到的人。黑色的长发在她背后倾泻而下，素色长裙裹住了她瘦削的身躯，还有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此刻正流露出的，是怎样的情感啊？紧张，害怕，期待，惶恐，不安，迷茫⋯⋯这还是那个她吗？

“黛茜娅，你怎么了？”我担心地问。

“我，我没事⋯⋯”黛茜娅回答的有些迟缓。她身上没有了她平日里的明朗与欢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浓的迷惘。我忽然想起，在中午的会议上她就是这样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一句话。所以，发生了什么吗？

“我来是想问一问，关于他的事⋯⋯”白昼之女犹豫着，“我是说，‘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神’的那个手下⋯⋯莫奈·布莱克——尼克斯之子。”

【黛茜娅·怀特】

说出他的名字的那个瞬间，我有片刻的失神。

我有多久，没提到过这个名字了？又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尼克斯之子？”贝娜惊讶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中，“你是指那个白头发且一身黑的半神吗？虽然他能待在暗夜之厦，我也这么想过，但，黑夜女神的孩子⋯⋯太不可思议了。”

我点了点头，点到一半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的？难道你见到他了吗？”

“我刚刚做了个梦，瞥见了他一眼。”贝娜含糊地说，“所以，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我垂下了眼眸。贝娜意识到了什么，她打开了她的笔记本，作出凝神倾听的模样。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离家出走了。因为我的父亲⋯⋯这个不说也罢。”我晃了晃脑袋，不愿去想那个我称作“爸爸”的男人。“而告诉我希腊神话真的存在、我妈妈是一位女神这件事的不是半羊人，而是莫奈。我记得，那是一个没着星星没有月亮的黑夜，他从地狱犬手下救下了我，告诉我，我属于一个特殊的世界——半神的世界。”

“这么说，他很清楚自己的半神身份？”

“是的。莫奈说，他在梦里见到过他的母亲——黑夜女神。当时其实我并不相信这些，但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由不得我不信了。”我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我们在一起共同流浪了大半年，从得克萨斯到田纳西州，还去过弗吉尼亚⋯⋯在宾夕法尼亚，我们遇到了半羊人马克恩，然后到了混血营。那一年我十三岁，莫奈十四岁。”

“嗯，之后呢？我记得你是新营地最早的成员之一。好像新营刚创立你就来了？”

“是的，”我说，“我与莫奈一到混血营就被认领了⋯⋯然而，古神的孩子被认领了的本就不多见。那是战胜克洛诺斯那一年，大家刚知道新的敌人是大地女神盖娅，这时两个古神的孩子的加入⋯⋯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莫奈的母亲是尼克斯⋯⋯那位传说中最古老最强大的女神之一，仅次于盖娅的存在，她生下的孩子们几乎全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轻咬嘴唇，“对我们俩的非议从来就没停止过。我还略好一些，而对莫奈⋯⋯我在梦里见到我妈妈赫墨拉时，她也让我远离莫奈。她说⋯⋯他是黑夜的儿子，只会把身边的人拽着和他一起堕入那没有光明的永夜。”我停下来，平复了一下心情，“可我不信⋯⋯谁说半神就一定会和神灵父母一样？希腊神话里父子反目的例子太常见了！再说了，黑夜都能生下白昼，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不信⋯⋯我不信莫奈真的那么黑（Black，莫奈的姓，直译为黑）。”

“新营地正是为此建立的。”贝娜轻声说。

“是的⋯⋯所以我选择了来到这里。曾经，我们为了改变大家的固有印象做了很多努力，在最后的大战也尽力了，但并没有什么效果。波西和安娜贝丝掉进地狱深渊后遇到过尼克斯，后来他俩的这段经历一传开，大家更加远离莫奈了。再后来，安娜贝丝建议我俩可以去伊阿宋创建的新营地。”

“那，莫奈没有来吗？”贝娜疑惑地问。

我闭上双眼，抑止住流泪的冲动：“我与莫奈一起离开了混血营，前往新营。然而在路上，他忽然问我，这世上真的还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吗？换一个营地，就真的能解决问题了吗？他说，恐怕只要他身上还流着夜的血，就不会有什么变化吧。那个夜晚，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如同我与他的初见。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从初见，到我们一起流浪的经历，再到后来并肩作战⋯⋯当时，我没有意识到，意识到他⋯⋯”

“他是在告别。”贝娜替我把话说完。

我睁开眼睛，透过泪眼所看到的世界朦胧一片。“是的⋯⋯他是在告别。那时我们已经很接近新营了，在第二天我们又遇到了地狱犬，并且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在半昏迷中，我看到莫奈救下了我，他把我送到了新营地前，然后和那些地狱犬一起消失在了影子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影子旅行，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那年我十四岁，莫奈十五岁。”

“所以我们在营地前发现你时，你是重伤且昏迷着的。”贝娜恍然道，“难怪伊阿宋一直念叨‘怎么只来了一个’，所以⋯⋯”

“现在我已经十六岁，我再没见到过他。”我擦干泪水，“我知道莫奈对他的母亲一直有着很复杂的情感⋯⋯但如果她召他前去，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会听从的。这可能就是他现在加入了塔⋯⋯‘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神’的原因。”

“那么，我们能把他争取回来吗？”贝娜向前倾过身体，关切地问。

“我不知道⋯⋯我，”我的目光投向了窗外，一直望到地平面的尽头，“但是我想试试。我⋯⋯我很想他。”我轻轻地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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