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间自相残杀,我大抵是最狼狈的,敌人的刀钻入心口,我体会的到那痛入骨髓的疼,却无能为力。
我看着他,一双眸子里染上了几许朦胧的液体,夏初才缓缓的松了力道。
他望着我,居高临下:“你可知,我曾想问你要什么?”
“洛洛吧。”我轻淡淡地回答,我对夏初不喜欢也不讨厌,可偏偏,我对他是最有耐性的,听说,这也算一种喜欢。
更像…一种偏执的习惯…
还记得,他嗓音沙哑,轻描淡写,那双眸子里,是我泛白的脸:“觉得这一幕熟悉吗?”
我望着刀下斑驳的血迹,若说熟悉,大抵只有初遇时,夏初的样子,他的眼睛,死死地望着我。
这对眼睛,我似乎又在哪里见过,似像我初生不久时,在凡间看到的那对眼睛。
那天,夏初问我,“你爱过人吗?”
爱过人吗,我想我大抵是爱过的。
人间一年,不过是天上一日,算起来,我不过是爱了他十日。
那个地方叫长安,是我身为司命受理的第一个地方。
我初入凡间,只是回眸一刹,便遇到了那个少年。
雪白的衣衫随风翻起,玄黑的发甩入了身后的晚霞里,白落月有一对及其深邃的眸子,那双眼眸,只是一眼,便让人难以忘却。
我是以除妖人的身份进的白府,其实,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接近他。
在那本早已写好的簿子上,他会爱上一个女鬼,结果,我却无从而知。
人鬼殊途,人妖殊途,那是我被束缚的思想。
那年,桃花尽谢,女鬼被捕,他跪在地上,看着我,一遍遍的求我,那大抵是我见过的,最为悲情的爱,可我是神,一个自私的神,怎会去救一个女鬼。
我自初生时,这天地赠我的思想,便是我与他们,不同道,又何来救济,更没有同情。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天帝总将神看得高高在上,至人之卑贱,事实上,他也没有资格说自己去度化苍生度化苦厄,因为他不屑去救。
那天,我说了一句我最为后悔,也最残忍的话,我说:“道不同,凭什么要救…”
他的眼睛里,那一瞬,涌出了无尽的悲哀,突如其来的大雨淹没了他僵直的身子,我站在雨中,受着寒风的洗礼,听着他起誓:“若有来生,哪怕魂飞魄散,也定与天斗。”
那誓言听起来悲伤至极,那双眼睛里映着我决然的影子,我听得到,那雷声刺入双耳传来的轰鸣声,听的到我自己撕心裂肺的一句:“不要…”
那一次,我知道了心会疼,知道了天下的苍生万物,都不过一个情字…
来生的白落月,今生的夏初,他望着我,泛白的指松开开刀刃,鲜血坠入泥土,他说:“秋末,我记的,你说过,你虽为神,却从不信来生,可如今,我们又见面了…”
缘分,是一种无奈又悲情的东西,斩不断,又求不到。
我端着茶盏坐在房间里,四面是袅袅的烟香,我无心去品茶,只看得到一队队的礼品入了房间,放在最上面的,是精致的凤冠霞帔。
洛洛开心地问我,好看不好看,我又嘬了一口茶,甚是苦涩,都说这天上的茶最是香醇,可到我这里,只是白水配了一味苦胆。
夏初一脚踏进我的屋子,一身红色长袍甚是喜庆,他睨着我,“真是有劳司命了。”
我垂眸:“渡劫未果,输在你那一刀上,我尚输得起。”
他忽然冷笑:“你这样毒辣之人,能做了神仙,也是奇迹,那一刀,你应得的!”他笑的讥讽,洛洛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我的声音不咸不淡:“你可别后悔。”
我早就知道这些结果,一遍遍的提醒,却终是无法改变他任何的意志,恍惚间才发觉,他对我的恨已经扎根,对洛洛的爱,也延绵了上千年,我一个人喝着凉透的茶,告诉自己,早该放手了。
翻开了司命簿,纸张已有些泛黄,我摩挲着每一页,这上面,记着每个人的命理,却偏偏没有我的。
在中间几页,有对夏初命理的记载,爱则亡,杀则生。
我手中的书页抖了抖,且看见那边的烟火已飞出云外,想着他一身红衣,心便有种刀割般的绞痛。
他不能娶洛洛,不能。
我一身戾气的冲进喜堂,犹见洛洛微微含笑的眸子,清澈明亮,他们的合衾酒被我打翻在地,洛洛错愕的看我,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不能在一起。”
那一瞬,所有的神仙皆望向我,洛洛则不可置信的唤了一声:“师父?”
夏初瞅着我,冰冷的刀刃已贴上我的脖颈,他笑:“怎么,司命来抢亲?”
我望着他,那双眼眸里,毫无波澜,静若秋水,映着我微白的脸,我的手有些颤抖,“我想让你活。”
我的声音有些决绝,仅仅片刻,我手中的刀刃已刺穿洛洛的心脏,我不是一个好的师父,我攥着手中冰凉的刀柄,感受着脖颈上的温热,洛洛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眸子像被墨水浸黑,多了几分暗沉。
她可以回到那忘川河畔,再重新来过,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悲凉:“都是错的,都是错的…”
夏初将我甩了出去,我不做挣扎,硬生生地磕在了石台上,我想,我的血,大抵弄脏了他的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