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毕业季与黑死病（2）

  “可否借姑娘显微镜一用，观察一下此物。”

  软木塞塞紧三个小瓶中，分别是跳蚤、另一只跳蚤和脓血。

  “这……”林载芝犹豫了。

 张真理的房间里，煮着一大锅醋，空气中满是醋酸味，还有奇怪的酒味。

  “我知道这鼠疫若入肺，发病则极为烈性，所以不愿姑娘以身犯险，只求姑娘教我这新型显微镜的用法，我自己观察便是，使用后会好好消毒的。”

  “还是我亲自来看吧。”

  在这之前，林载芝就发现蒸馏过的水几乎不含任何微格，可是静置多天的蒸馏水里，却会长出众多细小微格。想到这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显微镜下也是个庞然大物，不难令人联想到，这致病的微格会飘飞在空气中，随着呼吸进入人体内而传染。

  明知这很危险，可是她还是想亲自去看。不知为何，想到自己的研究可能会拯救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她就感到热血沸腾。这比起雕刻玉或者大理石有意义多了，她想。

  林载芝口鼻包着层层纱布，小心地用针把跳蚤戳破，挑了一点点置于玻璃片的蒸馏水滴上，再把玻璃片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

  鼠蚤、病人身上的跳蚤、以及病人疱中的脓血都含有大量细小的微格，其中，一种杆状微格是三中共有而且存在最多的。

  观察完，她按照张真理的嘱咐，把接触过跳蚤和脓血的小瓶、针和玻璃片扔到火炉中焚毁，显微镜用烈酒擦一遍，包口鼻的纱布和衣服滚水煮半个时辰，洗澡并且烈酒擦身。此外，张真理还给了她一小瓶醋精，放在水里整日煮沸，也能起到预防作用。

  做完这一切，她便拿起画笔，将她看到的微格画下来。

  我不能假装什么都看不见闷头做毕业课题，我该做些什么，她想。

  在完成圣母像的雕刻后，她把自己写出的论文再一次交给朱利安老师。

  “我还要去给其他学生的作品评分，现在没有时间看这个。”果不其然又是拒绝。

  “老师，我想您不可能一点也没听说，这城里发生了什么。”林载芝鼓起勇气说，“这篇论文叫《微格和黑死病的关系研究》，是我用显微镜观察了黑死病人脓血得出的，它可能会拯救无数人的性命。”

  “我是绘画和雕塑教师，不懂这些医学的东西。”朱利安老师转身要走。

  “这不对吧？”林载芝张开双臂挡在朱利安老师面前，“您画的一手好人体，要想画好人体，就必须学好解剖学，不瞒您说，我也学过解剖学。但是要想画出您的水平……恐怕要长年亲手解剖人体，您真的不认识任何医学院的老师吗？”

  朱利安老师沉默了一下，向她伸出手：“论文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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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张真理正在散尽千金挽救这座城市。

 他穿着斗篷，用层层纱布包着口鼻，还有一层纱罩住眼睛，挨家挨户分发驱虫药、老鼠药、醋精、烈酒和石灰，告诉他们除了购买生活必需品之外少出门，也不要去教堂。多洗手，开窗通风，喝煮沸的开水，清理干净门口的垃圾污水，人畜粪便要撒一层石灰。还有醋精放在水里整日煮开，屋里洒驱虫药，食物锁好，只给老鼠留下毒饵。对于门上写有“P”字的人家，他也不例外，他不能强求人们把患病的家人隔离，只能外加告诉他们，和病人靠近时要用烈酒喷过的干净的布包住口鼻，不要直接接触病人，不小心接触了要用烈酒擦手，病人使用的一切东西都要放在开水中煮过。大多数人都对他说过的话半信半疑，甚至有人看到他分发的烈酒眼睛都直了，但是也有家人患病而处于恐慌中的人，看到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对他万分感谢。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听，那他的努力就是值得的。

  《行医手册》里关于鼠疫，倒是列举了几种汤药，但是上面说，这汤药只是调理身体，要治疗鼠疫，并无方法，只有预防。

  现在患病的人尚不多，如若能将这疫病控制在爆发之前，那便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