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迷茫、困顿、寂寞。五竹的眼中失了从前光彩，那个在他眼中藏了彩虹的女子，死了。

什么是死了？

死，就是失去一切生命迹象……

这是五竹做出的判断，但远不止如此。与太平别苑时的混乱不同，此刻荒山夜宁静，月照江水平。他的内心深处生出一缕声音警醒，句句说着死——就是那个人永远消失了，你再也看不见她了……

那一缕声音如一缕坚韧丝线，缠紧了他的胸腔里那颗他本不该有的心，勒得他心酸胀痛，充血憋闷，他无处可逃。他不能想她，越是想她，他就越难受，丝线会随着他的思绪缠得越……

但，他不能不想，他做不到！

尤其是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和叶轻眉曾拥他入睡的无数夜晚相同的夜晚！

他，不习惯……

五竹的心被那无形丝线所束，心酸胀痛，充血憋闷的感觉随着他的记忆顶上他的大脑，他并不知道这是悲痛的感觉，是混着他因承受不起而略微短路的悲痛感。他只觉得胸口疼，头疼，疼得他失了所有气力，只有大口大口地呼吸轻声呜咽才能有所缓解，可是他皱紧了自己的脸，却流不下一滴眼泪……

哇呜——哇呜——

有人替他哭了，是竹筐里那个婴孩，那个看过长安血流成河都没哭过的婴孩儿。他的哭声叫醒了被沉痛淹没的五竹。

睁开眼，黑布下的眼睛透过一瞬空洞迷茫，转而是一阵急切慌乱，他跨步上前，抱那婴孩儿，这婴儿竟然顿时收了哭脸，他们静静看着对方，好像都在从对方的眼睛探求更多，但那婴孩儿什么都没看懂，五竹缚着黑布，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五竹不同。一时间他又仿佛忘了悲伤，抱着孩子急行奔走于山间，他得快些到有人烟的地方。他看到这孩子，饿了，非常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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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得一点儿米粥后，善心的农户留下了五竹和婴孩儿。五竹是警惕的，但婴孩儿是脆弱的，他需要吃饭睡觉，他知道。

夜深人静，悲伤无力感再度席卷，五竹抱紧孩子，就像叶轻眉曾抱着他那样。他要快些到达儋州，然后守着这孩子长大成人，五竹给自己下了这样两个命令，他告诉自己这是小姐的命令，最后的命令！但他不明吧，这其实不是……

五竹和的手轻抚这孩子身侧的那个长箱子，一个竹筐放在上面，这些都是小姐的东西了，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的怀里还揣着一本秘籍，小姐没说让他拿，但他却拿了，他不知道是自己想留下多一些和她共同的经历，回过神来，便觉得无理，于是初入儋州他便把那秘籍给了那婴孩儿。

从此，除了那孩子，那箱子，他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