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回大地，人流攒动；

夏阳高照，空巷蝉鸣；

秋高气爽，车水马龙；

禀冬寒雪，枯枝孤月……

四时交替，不知多少轮回，这些对于儋州范府门前一个叫作范闲的小男孩而言，没有什么所谓，对于儋州范府门前正对着的小楼上那位黑衣少年而言，也没有什么所谓。

漫漫十年，对于一个健忘的人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挥，没什么概念。而事实上，十年的时间，要培养一个习惯很容易，现如今五竹已经习惯了没有叶轻眉的日子，他已经可以做到不去想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甜美的笑很多年了……

从小小范闲到小范闲，他的眼里只有这个孩子。除去开始几年里难熬的悲痛，他不能理解的痛，痛彻心扉的痛，从范闲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五竹好像已经忘记了痛苦。同时他也有了新的喜好，他不知道！

五竹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白天，畏惧起了黑夜，他只是觉得白天能使他心安，而黑夜……

白天，他可以一直看着那个孩子，叫作范闲的孩子。或者跟随那孩子的脚步，在屋檐间飞檐走壁，或者陪着他在范府的门口发上一整天的呆……

黑夜，孩子要睡觉了，但他不用，虽然从前他也曾期待夜幕降临时，一双温暖柔软的臂弯拥着他的胳膊睡觉，但现在，他只想抬头看看月亮，时常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十年了，孩子长大了，他可以修习霸道真气了。五竹心中盘算着。小姐从没说过要这孩子学习这内功秘籍，这是他的决定，五竹知道。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心中有声音总是在说，这孩子需要自保的能力，秘籍是小

姐和他一起从神庙带出来的，小姐还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和竹竹一起把他养大，而他就是竹竹，叶轻眉的小竹竹。这很重要，因此他想他是有权利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是小姐赋予他的权利！

日子如流水，五竹在自己的小院儿里剁着萝卜丝，桌案旁蹲坐着一个叽叽喳喳毛头小子。五竹好像是在专心致志的切着手头儿的萝卜，对于那孩子的絮絮叨叨似乎是充耳不闻的，全程没有一丝对于孩子话题的回应，但五竹知道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很熟悉的感觉，孩子的声音好像填补了他心中某处空缺，虽未填满，但觉得踏实多了！

"又是萝卜！叔，咱能不吃这个吗？或者拌些盐也行啊。"

五竹没有说话，不是他没听到，而是他不愿……他不知道脑海深处有一个明媚的笑靥她说："竹竹，不用调料，这水萝卜自身就带着甜味儿，清脆又营养~"

"叔！"孩子看他没有反应，强调着自己的不满。

"有营养。"五竹皱了皱眉头，默然应道。

"到底是谁教你这么吃萝卜的？！"小范闲有些不悦，一副大人口气抱怨道。

五竹停下刀来，心中一空，脑海中却想要翻找出问题的答案……他大脑一阵抽痛，画面浮现出来，是一个明媚的笑靥她说："竹竹，不用调料，这水萝卜自身就带着甜味儿，清脆又营养~"

五竹霎时间如失了魂儿一般怔木起来，呆呆说了一声："你娘……"

孩子来了兴致，亮着眼睛接着问他："我娘从前也这么吃？"

五竹却是皱紧了眉头，木楞楞的回答："不，记，得，了"

他感觉有一滴水自他心尖滑过，冰凉又刺痛，他知道人都是会哭的，他见过很多人哭。大多都是因为心中委屈憋闷，藏些悲愤。他突然也好想哭啊！可是眼泪就是流不下来！

他又觉得胸口闷的要死，头痛欲裂…他的思绪渐停，失了思想般向门口走去，坐在门槛上，一如小范闲坐在儋州范府门前的石阶上一般。

小范闲见此叫了两声："叔？"

……

"叔？"

五竹没有反应。

那孩子便也自顾自走过来，似乎见怪不怪，静静坐在五竹身侧，一手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