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传说】十二.

这个夜晚，夏枳睡得并不安稳。

或许彻夜难眠的不止她一人，总之在她乘着海风爬上屋顶的时候张云雷也跟了上来，夏枳的胳膊抱着腿，看着缓缓流转的星空发呆。

张云雷认识不少星象，在以前两人闲暇无事的时候，经常会搭着夏枳的手一一跟她讲。

夏枳总觉得人死以后就能变成天上的星星，寄予地上生活着的亲人勇气和力量，或许是今夜水汽厚重，轻易打湿了名为“思念”的情绪，让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现世的父母。

只有任务成功，她才能回去，可要是失败了呢……？

他们会不会很难过，因为她的离开而在无数个深夜辗转难眠？既然自己已经体会到了临别时的苦涩，自然不忍再让父母经受那些。

夏枳“……云哥。”

夏枳把头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

夏枳“你说……我要是死了，会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张云雷“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夏枳“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人固有一死’嘛……哎，其实变成星星也挺好的，我要是成了星星，就能在天上一直保佑你了。”

张云雷“……”

张云雷“可是我更希望你活着。安安稳稳，活到你要走的时候……”

张云雷注视着前方，漆黑的夜景里有零星几盏渔火挂在船艄，时隐时现，比星光还要微弱。他的声音很轻，轻的似乎能随风飘走一般。

白天他们两个站在姻缘树下，张云雷亲口问，如果他能记起一切的话，夏枳愿不愿意跟他走。

当时她笑了笑，反问他，你愿意带我一起走吗。

张云雷知道，她其实都懂。

未知的身份，巧合的相遇……有些事情其实没必要捅破，但是两人心照不宣。夏枳不傻，戏演得够久了，云哥已经到了该消失的时候。

今天被他提前安排好的密探故意在街上撞到了人，然后他顺理成章地就“想”起了一切。前后不过两个时辰，正好印证了张云雷刚问过夏枳的问题。

当时夏枳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个属下能不能隔天启程。她好像早就对现在的告别有了心理准备，平时喜形于色的人唯一一次看不出任何情绪。

真可惜，他恐怕是等不到她的答案了。

夏枳“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能给你过一次生日呢。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鲛人啊……有个传统，在生日那天，要点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寓意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夏枳垂着眼眸，伸手在腮边拂了一下，一颗圆润晶莹的珠子落在掌心，递到张云雷面前。

张云雷“这是什么？”

夏枳“鲛珠，也是我的眼泪。”

张云雷“可是这太贵重了，还有之前你赠予我的鳞片……都没来得及问你，是不是很疼。”

夏枳“送你鳞片是希望你能平安，送你这个，是我怕你家太远了，路上盘缠不够。”

夏枳笑了下，可眼眶还是红的。

夏枳“你看上去会走很久很久……不过这次，可别再迷路了。”

夏枳“你要是再掉到海里的话，云哥，我就没办法救你了。”

夏枳看见他的手攥得很紧，心想幸好鲛珠够硬，要不然他这一下子就攥碎了好多银子，那多不值得。

锁骨上的那块疤已经长出了粉红色的肉，在张云雷看到它的一瞬间，系统就判定他足足加了十五的好感度。夏枳笑着想她明明应该开心的，可是眼泪还是顺着眼眶打转，惹得张云雷忍不住来亲吻她的眼皮。他把她抱进怀里，力道之大像是要揉进骨髓一般。

贵重吗？不过是一片鳞、一颗珠子而已。

不贵重吗？这是夏枳一生只一次的爱啊。

拔刀剜鳞的时候，除了抱着完成任务的决心之外，或许……也掺杂了些祝愿的情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