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另一个她

和往常不同，黎夜坐在了方惜文对立面，他有些头疼，忍不住摁了摁太阳穴，这是他无计可施时的表达疲倦的小动作，他的眼神一直不敢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孩，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方惜文，她有着方惜文的外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谈吐，穿衣风格，她是方惜文的另一个人格。方惜文性格内敛不喜欢张扬，爱素净的颜色，简单的设计，常年的静心的绘画让方惜文的骨子里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雅，她的右手是残疾的，提不了重物，也无法进行作画。这才是黎夜爱着的方惜文，而不是眼前这个手上还有别人的血迹，抽着烟，眼里充满戾气的女孩。

“她断气了吗？”许久，黎夜说出了第一句话。

“没。”她答道，把抽的差不多的烟头掐灭，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了开放式厨房，打开了冰箱，右手打开了冰箱，取出了一瓶红酒。她娴熟地将红酒导入了高脚杯里，品尝了起来，黎夜看得到出来，她的心情应该稳定了不少。她化妆了，皮肤在粉底加持下显得更加的透彻白皙，眼睛上也不再是单一的大地色，而是加上了亮片，画上了上挑的眼线，鲜艳的纯色配上魅惑的笑容，徘徊于魔鬼和天使之间。

黎夜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向暖，是在叶子出事之后。他那天就睡在她旁边，接到了叶子电话，希望黎夜帮忙找一下叶子，而这时，方惜文起身，拿走了黎夜的手机，并且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这一系列反常的动作让黎夜非常困惑，而当他对上她的眼神的时候，完全是一种陌生的感觉，黎夜感觉到自己在被吞噬，而这就是向暖给人的感觉。

“我知道她在哪里。”当时叶子失踪，就是她干的，她把叶子囚禁在一个郊区的工作室里，这是方惜文出来散心找灵感的地方，此刻却成了叶子的人间炼狱，黎夜见到叶子的时候，她的脸上，手臂上都是伤痕，被死死地拷在墙角，脸上没有一丝丝的血色。当她看到向暖的时候，情绪里波澜着的只有恐惧和绝望，比起肉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更让叶子生不如死。而当她看到黎夜，眼里又飘出了一丝丝的希望，她以为黎夜会来救他。

黎夜也以为自己能够救她，起码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见过叶子天真无邪的笑容，也见过她嚣张跋扈的模样，一大段的人生，叶子也是参与者。

“钥匙呢？”黎夜问道。

“你要救她，我就死给你看。”向暖看着黎夜，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黎夜，你不要忘了，她是怎么对方惜文的！当众羞辱，扇巴掌，推她下楼梯，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好好的生活被弄得一团糟，黎夜，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方惜文，你就是这么爱她吗？她是受害者，你却站在加害者的一边！”

黎夜看着叶子的眼神变得复杂，他停住了前进的念头，只是站在原地，而叶子眼里的光也随之弱了，她的声音很沙哑：“哥，救我。”

每个人都是由求生欲的，叶子想要活着。而这句求救深深地捶在了黎夜的心头。他要救叶子，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不能无动于衷。

“惜文！”他的选择换来的是她的割腕，血止不住一直往外流，一滴滴地滴在了雪白的地板上，她没有皱眉头，眼神平静地看着黎夜，看到他的慌张，脸上甚至还多了一抹微笑。这让黎夜害怕，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方惜文，却掌控着方惜文的身体，向暖手上另一只手拿着刀子对准这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对黎夜说:“你爱方惜文吗？”

“你别这样——”

“我问你！你爱她吗？你为什么要救叶子，她现在遭受的都不及方惜文当年的一半！”她拿方惜文的命要挟黎夜，而在这一方面，黎夜没得选。他带着向暖在工作里进行了简单的包扎，随后离开了工作室。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叶子，向暖并没有把她的嘴巴封起来，画室本就偏僻加上工作需要，墙壁都异常隔音，叶子也已经叫累了，更多的也还是绝望了，她的嘴巴蠕动着，却再也没有说出过一个字。害人终究害己。

后来画室周围搬来一家艺术品店，以免被发现，叶子就被转移到了黎夜的一家私人别墅里，向暖很满意这栋别墅的装修，尤其是地下室，她把叶子关在了地下室里，不见光，阴暗，潮湿，叶子的精神每况愈下，进入了呆呆傻傻的状态。

向暖动手的那天，是黎夜开的车，搬运的尸体，看着叶子最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黎夜的心里空落落的，当年伤害方惜文的人不止叶子一个人，夏梦洁、林殊，包括自己都难逃其咎，向暖要杀多少人才肯停手，黎夜并不知道，她是一个比自己还要疯狂的人，疯子，是没有逻辑可言的，他们的每一次的冲动都会让人措不及防，他无法像控制方惜文一样掌控这个女人，如果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复仇，所有威胁都不起作用，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他看着向暖拿着刀子割开叶子的右手，深入神经，在里面胡搅，铁血的味道蔓延开来，现场更是血腥到惨不忍睹，黎夜不是没有见过杀人，可这一次去让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环顾四周，楼梯，右手，惨败，黎夜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感从何而来，这里再现了方惜文当年的场景，向暖不仅要他们死，就算是到死，也要他们一直忏悔自己对方惜文所做的事情。

“你会杀了我吗？”回到车里，黎夜问道。

“不会。”向暖回答道。

“为什么。“

“死，这个惩罚对你来说太轻了。“又是那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你还要杀几个人？“

“我还没想好。“

“我怎么称呼你？“黎夜问道，”你很明显不是她，不是吗？“

“向暖。“她回答道，“带我去买点衣服吧，方惜文的衣柜我不喜欢。”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脱离了回忆，黎夜再度看到了眼前的向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红酒，她嗜酒，尤其爱喝红酒，可笑的是方惜文滴酒不沾，就算是及其崩溃的情况下也是不会碰一滴滴的酒精。他夺回了向暖手里的杯子，说道：“别喝了，等一下身体会不舒服的，我们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