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小白再见

方惜文半夜醒来，看到自己熟悉的环境笼上了一层黑暗，白天还没到来，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半夜醒来的时候多半是清醒和恍惚掺半，她缓缓地坐起来，身边的黎夜还在睡着，手还是霸道地放在自己腹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昨日方惜文的做出的改变让他多了一份宽心，晚上真的很安分地睡着了。

很久，她和他有这样平静、安宁的夜晚了。方惜文看了一眼床头的手机屏幕，三点半。她捋了捋眼前的碎发，随后看向了黎夜，平稳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睡着后的他，看不到平日里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此刻看着他似乎也跟寻常的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大学的时候她上过几节有关心理的选修课，课上教授曾经说过一个孩子心理的塑性，父母给予孩子的影响最大，黎夜的暴虐，他的残忍以及变态的占有欲是不是也是他的父母造成的呢？方惜文想着，睡意又再度袭来，她又不得已回到那个她恨之入骨的怀抱，人体的体温却温暖不了一颗已经冰冷的心。

如同往日，方惜文出门去工作室，陈家明的订单她已经发送给了余歌，嘱咐她定时发给陈家明，计划已经部署好了，后面就是要主角纷纷露面了。而在暗室里，她见到了顾辰派来的早就躲在里面的小白。

“方小姐，你好。”

“这些场面话我们就别说了，黎夜心眼很多，这场戏要演好不容易，你要小心。”

方惜文关掉了手机，深吸一口气，希望一切能够顺利，看着小白，他年纪不大，虽然装扮跟街上那些小混混没什么区别，但他行为举止上的教养以及眼里还未完全褪去的稚气，是跟他们不一样的，他还年轻，真的能跟黎夜较量吗？方惜文有些害怕，黎夜不会伤害自己，但这个孩子能不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不能保证。

跟着方惜文，俩人走出了工作室，上了车，小白按着顾辰的指示将方惜文带到一个已经租好的房间里，是郊区的一间房子，出乎意料，里面的设施齐全，有一箱的矿泉水和食物，桌子上还放着零食，里面的装扮很温馨，干干净净，方惜文进门的那一刻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如果是一个临时的藏身之处，这里的装扮未免太过了。

“顾辰怎么跟你说的？”她转过身看向小白，“这里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哦。”

“这几天就委屈你呆在这里，后面的事情顾警官会处理的。”小白如实回答道，他从顾辰那里多少听到了一点方惜文的事情，当他看到就是眼前这个纤瘦的女人时，他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计划是深入黎夜的家族内部，想要连根拔起，能有这么大的忍耐力和谋划，这个女人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以及可怕。

可能方惜文可以做到，但在顾辰看来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他怎么可能放任她去冒险。于是顾辰将计就计，先把方惜文从黎夜的掌控中剥离出来。

“怎么处理？他怎么处理!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能拿黎夜怎么办！？”她想开机给顾辰打电话，但一旦开机，黎夜安装在自己手机里的定位系统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到时候她和眼前这个男孩都会被黎夜玩死的。

“手机给我，我要跟顾辰通话,你们根本就不了解黎夜，他不会放过我的，这次事情如果败露了，我以前那么久的沉默就毫无意义了，而且——而且顾辰也会陷入危险的。。。。。”

她再恨顾辰，也不想他的人生因为自己变得乱七八糟。小白看着方惜文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口袋，里面有手机，可以马上联系到顾辰，但顾辰之前也嘱咐过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安稳住方惜文的情绪，剩下的一切都交给他，等他完成了自己要做的，就会来这里接方惜文走。可正当小白还在思索要不要给的时候，方惜文就一下子扑过来，从口袋里抢走了手机，并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痕出现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白这才注意到方惜文脖子上有一条一条的伤痕以及淤青还有斑斑点点的吻痕，他有些惊讶，惊讶市长的儿子居然会如此残暴地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还能一手遮天，还有些同情，怎么不好的事情都会发生在这个漂亮女人的身上。他告诉了方惜文密码，并从她手上拿走了刀子，看着她给顾辰打电话的样子，小白又有点心疼。

“你想干嘛！”电话一接通，方惜文就冲着电话那头大吼。

“我收拾好这边的东西，把房子的事情弄好，我们就离开W市，去国外。。。。。。”

“顾辰，你太天真了，如果能逃，我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黎夜他们家里没有你想象地那么简单，这个社会也没有你想象地那么光明，我真是傻才会跟你合作。”

“你在那里好好休息吧。”电话挂了，顾辰并没有听方惜文的话，他一心一意都是想要带她离开，不论去哪里都可以，他每次想到方惜文每天都跟那个变态呆在一起，他就想要杀死黎夜。离开就代表要放弃在这里的一切，自己事业，自己的家，自己在这里的朋友，自己的所有所有，但顾辰觉得这也是对方惜文的偿还，他想要告诉她，这一次自己跟她是一边的。

夜深了，黎夜开了一天的会累极了，来到方惜文家里，想着见见这个小可爱能够放松一天的疲劳，可进门才发现家里一盏灯都没开，看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黎夜有些疑惑和不安，于是打给自己安排在他身边的保镖询问方惜文的踪迹。

“进去看看。”

“老大。。。。。。。老大，方小姐不在里面。”

“你说什么？”黎夜的拳头紧紧地握着，眉头紧皱，本就不好的心情一下子更是到达了极点，他打开了手机里的追踪器，也显示没有信号，一个密室里平白无故消失了，方惜文，挺有本事的啊。

“喂，是我，黎夜。”

出租房里的方惜文坐在沙发上，早上简简单单吃过早饭之后就一直没有进食，肚子由于生理反应一直叫个不停，但她现在没有心情吃东西，她看着外面的天越来越黑，这个时间黎夜肯定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疯狂地寻找自己，如果逃跑这件事情被他知道，那么自己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方小姐，你肚子叫了好久了，吃点东西吧。”小白拿着冰箱的里的食材做了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以前家里还没破产的时候，小白就经常在开放式厨房里用着最新鲜的食材做着料理，当时还总是被妈妈嘲笑自己是‘家庭主夫’。

方惜文闻着菜香做到了餐桌前，看着一大桌子上的菜，再看看小白，说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菜啊。”

“吃点吧。”在社会上混日子，经常都是有上顿没下顿，不是没钱，而是真的没有时间和闲情逸致去弄料理，一个人做一大桌的饭菜吃，多少有些奇怪。

“你应该是我见过最会做饭的小混混了。”方惜文象征性意义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自己的碗里，但没有吃，她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男孩。长期都呆在外面的他皮肤有些黑，眼睛很大，杏仁一般，里面是清澈的方惜文看得出来，头发随意地修剪有些毛糙，W市渐渐进入夏天，半袖的衣服看得到他身上结实的肌肉。

“这样说起来，你像是见过很多小混混。”小白回答道。

方惜文笑了笑，低垂着的眼睛里藏着不少的故事，她是相信光的，相信好人比坏人更多，更相信邪不压正，可这个社会给予她的磨难却反复挑战着这些信念，跟着黎夜，见过她文质彬彬跟别人商谈合同的模样，握手谦和，像一个正人君子，但也见过他跟一群社会大哥坐在棋牌室里赌钱，烟雾缭绕，让她喘不过气。

“你杀过人吗？”方惜文问道。

小白摇摇头。

“那你见过杀人吗？”方惜文又问。

这一次小白点了点头，这他看过太多太多，有用枪的，有用刀的，鲜血冲破大动脉，染红了整片天空，浓烈的铁锈味在鼻腔里游走，他害怕，去不能闭眼，看着一个个跟自己一起吃饭，一起开车的小混混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动容源于人类最初的感情，因为你我皆是生命。

“我也见过，我亲眼看到黎夜拿着枪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死的前几分钟，我听到黎夜叫他堂哥。”尽管你我是陌生人，方惜文仍然为他的死感到悲伤，那一个晚上她跟黎夜睡在一张床上，她背对着他，眼泪从右眼流到了左眼，最后落在了枕头上，她反感那双沾满血学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那一份厌恶甚至无法躲藏，被黎夜一一看在眼里。

“放心，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杀你，也不会去伤害你的家人。”

他特意将家人加重，强调就算自己一个人能够逃到一个黎夜找不到的地方，自己的家人就会代替自己活在地狱里。

不行。

突然门外强烈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份宁静，声音越来越大，外面的人在喊叫着什么，过于嘈杂听不清楚，方惜文的神经已经紧绷，她的直觉告诉她，外面的人里面一定有黎夜。他来抓自己回去了！

“他不会伤害我，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等一下他们进来的时候你就假装是绑架我的人，然后拿着刀要挟我，让他们放你出去，上车之后我会报警说有人在追杀我们，这件事情之后能有多远就走多远，永远不要回来了，知道吗？”紧要关头，方惜文的头脑依旧没有停止运作，她要赌一把，自己和黎夜到底谁能够胜出。

她把刀放到了小白的手上，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紧跟着一大群人便冲了进来，手上都带着家伙，最后黎夜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了出来，他在笑，可皮笑肉不笑，方惜文很害怕这个笑容，每一次杀人的时候，这个笑都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可真是挑错了人绑架啊，小弟弟。”

可看着那把锋利的刀架在方惜文的脖子上，黎夜还是没有让人下手，他饶有玩味地看着小白，这如果要说成一个绑架似乎有些牵强，没有给自己打电话要赎金这点很奇怪，更奇怪的这个房间的布置未免太过于温馨，桌上还有一大桌子的菜，两双碗筷。

“放我走。”小白说，第一次见到黎夜，他似乎终于明白方惜文的恐惧从何而来，黎夜天生就是从黑夜里出来的，给人的那份压迫感无非男女。

黎夜耸耸肩膀，叫周围的人都退下，小白挟持着方惜文走出了这栋房子，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阻拦，到真正上了车后面都没有追上的车辆。一路顺利，小白把车开到了顾辰家楼下，给顾辰打了电话了之后，小白带着方惜文上去了。

坐电梯的时候，小白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自己走不掉了，他真的很在意你。”

“是啊，很变态的那种。”一路上的顺利让方惜文更加不安，黎夜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追踪的车辆，没有讨价还价，甚至让他们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这里，还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上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已经发现自己想要逃离他的想法了吗？

一连串问题都围绕着方惜文，太反常了，一点都不像黎夜的作风。

“到了。”

顾辰开门的瞬间就抱住了方惜文，和黎夜的拥抱不同，他抱的很温柔，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这个怀抱久违了。方惜文的眼泪不禁在眼圈里打转，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因为没有后盾，没有退路，她甚至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能不能接受，而现在有了顾辰，她变得感性，因为有人可以依靠一下，她也可以偶尔当一个脆弱的人。

三人暂时在顾辰的家里住下，顾辰给小白买了去H国的机票，兑现自己的承诺，临走前，顾辰还反复嘱咐着小白，到那边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无论怎么样都千万不要走老路了。

“方小姐，辰哥，再见。”

这是小白最后说的一句话。

那一趟飞机，直到飞机起飞，都还有一名乘客没有登机，机场里反复叫着那位乘客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人响应，而通往机场的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死去的除了出租车司机，还有一个少年，死者，李文冉，年龄，十九岁，死因，头部受到撞击失血过多死亡。

方惜文坐在顾辰家里的沙发上，顾辰在准备早饭，她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脑子里想起的都是那个男孩给自己做了一桌子的饭菜，要花很多的时间吧，可自己却一口也没吃，他那双干净明亮的双眼自己现在都还记得，他还那么年轻，还没来得及重新开始就死了。

“喂。”

“惜文，怎么还不回来~”那头传来的是黎夜的声音，他推测这个时间方惜文也应该知道那个小子的死讯了，特意打电话来问候，“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再不回来的话，死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为什么要杀他，他做错了什么！他还是一个孩子，每个人能都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这些无辜的人！”

方惜文真的好累，她有的时候真希望黎夜漆黑的枪弹口是对着自己，结束这无穷无尽痛苦的生活。

“我也不想这样子，是你把他拽进来的，你忘记了吗？”黎夜说道，”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回来，否则我不保证接下来谁还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