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神

吃过干粮后，两人不再交谈。虽然红衣挺想继续和无涯子扯扯犊子，但身体里的虚弱

　　感一直消散不去也让红衣很是难受。两人就像形成默契似的，红衣恢复实力，无涯子布下法阵后开始修炼。

　　太阳渐渐落下，两人在黄昏前一刻相继转醒。红衣活动身体后发现修为并没有下降，差点喜极而泣。此时红衣看无涯子的眼神也并没有那么厌恶，看到无涯子此时在地上画着一个并不复杂却非常陌生的法阵，不由好奇地问。

　　“你在做什么？”

　　“画法阵。”

　　红衣被这回答呛住了。深呼吸一口后继续问：

　　“你画这法阵做什么？”

　　“等会儿我要用这个法阵削弱山神的实力，方便将它引回茅山。”

　　“哦，这法阵挺厉害的嘛，还可以削弱山神的实力...等会儿，你说山神？”

　　“嗯。”无涯子头也不抬，继续画自己的法阵。

　　“你疯了吧，那个山神可是堪比渡过第二天劫的修仙者的怪物，你准备独自面对它？”

　　“不是我，是我们。”

　　无涯子突然停下来，站起来对红衣认真地说了三个字。

　　“请让让。”

　　红衣低头发现自己挡住了线条的去路，下意识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却立马对着无涯子吼到。

　　“喂！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回答了。”无涯子依然冷漠。

　　红衣已经被无涯子气得不知道再说什么为好，最后认命似的问。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说！清！楚！点！”红衣的面容已经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

　　无涯子无奈摇摇头，起身对红衣说。

　　“先用降灵阵将它体内灵炁降至最低点，然后我会用太极图束缚住它的阴风，最后我们激起它的怒火后就往山谷跑，再之后就是我的事情了，你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事情结束后再来寻我。”

　　“就这？”

　　“就这。”

　　“那我需要干嘛？”

　　“配合我激怒它。”

　　“。。。。。。”

　　红衣不再询问这个呆子，而是坐下擦拭长枪。

　　黄昏来临，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工作，凝视前方的山间小道。一刻钟过去了，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茅山之中，天地间没有一丝光明。这时，一股强烈的阴风突然从山路里传来，紧接着，一声犹如从地府中传出的嘶吼响彻整个茅山，一个手持巨型战斧，有着巨大羊头的三尺怪物从山间御着阴风冲出。在山神出现的一刻，无涯子立马吼道：

　　“上！”

　　红衣咬咬牙，全力向山神前进的道路上跳去，下午与无涯子对决时出现的狼影隐隐在红衣背后浮现。

　　“叮——”

　　红衣的长枪与山神的战斧相撞，长枪直接被巨斧上传来的巨力震得脱手而出。但红衣的阻挡并非无用，山神前进的身形被红衣的攻击遏制下，巨大的瞳孔扫视二人后山神不由得大怒，举起手中的巨斧就向红衣砍去。此时红衣身后的血色巨狼凝聚完毕，在巨狼的加持下，红衣身手矫捷了数倍不止，轻轻一闪便闪过了怪物的攻击。红衣闪滚到长枪边重新拾起长枪，单手持枪对准山神的脑门心狠狠地刺去。

　　在红衣与山神打得不可开交时，无涯子也没有闲着。天空中太极阵已经蓄力完毕，但无涯子并没将它立刻释放，而是继续任由太极阵吸收灵炁，自己一边结印一边念念有词。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在念完最后一个词，手上结印的动作也应声停止。而天空中的太极阵也缓缓演变成了无比高深玄奥的八卦阵图。

　　“下！”

　　在无涯子一声令下，悬在天空的阵眼径直刺下，将八卦阵定在大地上。另一边，红衣虽然凭借自己巨狼虚影的加持很是刺了山神几下，却没有对山神造成任何伤害，最深的不过是在山神脚上开道个口子，在山神自身庞大的灵炁治愈下很快就恢复成原状。

　　“小道士你搞定没有啊，我这边坚持不住了！”红衣气喘吁吁，背后的血狼影也愈发淡薄，仿佛随时都要消散似的。就在红衣准备拿起长枪准备拼尽全力做最后一搏时，山神突然从半空中摔倒，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红衣欣喜地回过头望向无涯子，无涯子却示意她离开此地。领悟到无涯子的用意，红衣便不再纠缠山神，拼命向盐城方向跑去。

　　红衣走掉后，无涯子回过头面对从坑里爬起的山神。此时山神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脚下的阴风突然就散掉。山神扫视一圈后，发现了无涯子。理智并不高的它自然将阴风消失的原因怪罪在无涯子身上，举起战斧就要向无涯子砍去。无涯子并没有红衣那般矫健的身法，在他看见山神起身的那一刻便朝着降灵阵的区域跑去。山神一击未中，重新提起巨斧嗷嗷地喊叫着向无涯子追去。在山神的身体完全踏入降灵阵后，无涯子立马结印启动法阵，一黑一白两道巨大的磨盘凭空出现，一上一下地开始研磨山神的躯体。山神拼命地叫着，舞动战斧疯狂地挣扎。但磨盘彷佛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浸入山神的躯体开始疯狂收割山神体内的灵炁。一丝丝虚弱感不断涌上山神体内，力量的流失让山神更加疯狂。它将矛头对准无涯子，开始疯狂向无涯子攻去。无涯子则是利用自己娇小的优点不断躲闪山神那毫无章法的攻击，但巨斧所带的飓风有好几次让无涯子陷入险境。

　　无涯子掐着时间差不多后，转身跑进茅山里。山神体内的磨盘在无涯子转身时消失不见，山神体内的灵炁存量也差不多见底。稍微恢复后的山神起身追着无涯子跑进茅山。

　　此时红衣已经跑到盐城门口。虽然无涯子这人话不多还非常自我，但对于无涯子的修为红衣是非常认同的。八卦阵乃是前朝玄阵之一，创于点燃九星灯续命成仙的诸葛孔明，后来东汉衰亡晋朝崛起，晋朝皇帝为了打压民间势力而销毁了许多三国时期其他名将智士所创的阵法，八卦阵就是其一。如今，八卦阵只有有在一些不参与俗世斗争的仙门世家才能有收录。无涯子用出八卦阵时的确是吓了红衣一跳，但联想到他的身世是那处诡异神秘的茅山道观后也不觉得奇怪。

　　红衣到达城门后就不再奔跑，而是在城门前等候无涯子。这一等便等了一刻钟。就在红衣焦虑地来回踱步，想着到底要不要去把无涯子寻回时，天空中突兀地传来一道雷声。红衣瞪大了眼睛，发现茅山上有乌云在慢慢凝聚。随后，成片的霹雳如同洪水般倾斜而下，原本寂静的茅山此时电闪雷鸣，雷声滚滚。此时无涯子的计划已经清晰地浮现在红衣眼前：八卦阵锁住阴风，让山神的移动变得不利；降灵阵除去山神体内庞大的灵炁，为后面借用天劫之力镇压山神提高成功率。红衣理清无涯子的计划后，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词：疯子。用常人根本不敢去想象的天劫来杀敌，连说书人都不敢想象的故事，却真的发生在红衣面前。

　　“疯了，真的疯了，山神是扒了他家祖坟不成？”

　　红衣不再等待，奋力跑向茅山。

　　跟随着雷劫的指引，红衣来到茅山深处，眼前尽是一片惨象：被天劫摧毁的树木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被雷劫波及的生灵体无完肤，被雷霆轰击的大地千疮百孔。在这道深坑之中是两座跪立的黑色雕像，从大小依稀可以分辨出谁是谁。红衣悄悄靠向疑似山神的雕像处，想要趁山神此时处于不明生死的状态时一举拿下它，永除后患。可没等红衣走近将它捅个稀烂，那巨大的黑色雕像竟微微颤动，身上的黑色碳物质成块成块地掉下，最后露出雕像里的山神。红衣看到里面的山神时警惕的神色一下变得错愕：原本十尺之高，手持巨斧的威武山神，此时竟变成一个而立之年的裸露男子，那硕大的羊头也变成了正常人的头颅。红衣惊讶之余也发现了他正对自己坦诚相见，于是羞涩地别过头去。但转念一想这人既然是山神变得，那么就有继续攻击自己的可能。于是红衣又强忍着娇羞转过头来面对他。

　　山神渐渐转醒，睁开双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迷茫地看了看自己，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他突然哭出声来，无措地抱着自己，就像他背后枯死的树木，他们都被这世界给抛弃。

　　许久，山神的情绪冷静下来，他一步一步向无崖子走去。红衣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用长枪阻止他前进。可山神的身体竟径直地穿过长枪，穿过红衣的身体。红衣惊惧地回头看着山神就这样一步一步地靠近还未完成蜕变的无涯子。

　　“……”

　　一串红衣听不懂的音符从山神嘴里传出，山神一边抚摸着无涯子，一边唱着他自己的歌。山神的歌声像是唤醒了这座沉睡的茅山，一股清爽的山风从山间吹来，带着点点凉意，又带着无尽的悲怆。

　　最后，山神唱完了歌，手也不再抚摸。他抬头望向天空，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那咆哮声如虎啸，似龙吟，他在发泄自己这数百年来的怒火，也是在为自己不公的命运做最后抵抗。

　　山神消失了，他的身体随风飘散在这茅山之中。红衣能感受到即使最后一刻，山神也没有停止自己的抗争。红衣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最后，她抬头看向即将破壳而出的无涯子露出会心的微笑，但她再也扛不住身心的疲惫，沉沉地睡了下去。